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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茂堂

时间:2019-04-30 08:30:43
吴志龙 

  当我敲打出耐心这个词时,连自己都有点莫名,为什么会想到这样的一个名词,或者说是动词,是想对着宗祠说些久远的故事,还是想对刚刚拐过的小学说些什么?公茂堂,敦化小学,还有东侧这座巍峨的拔茅山,它们在那个清新的初夏午后,让我走进这里,用他们足够的耐心陪同我走进这座宗祠。

  记得走到宗祠大门口时,几位张氏族人正在商议宗祠下一步修缮事宜,见村里书记带人过来,忙着出门迎客,一位年长者是宗祠保护协会的会长,叫张勋胜,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会长用他的耐心带我走进张氏家族历史,这座用青砖灰瓦圈起来的天地。

  这样说来,这耐心倒是从会长那儿萌起的。

  当然,更大一点的耐心得从上马石说起。

  宗祠正大门前方,十来米处,分立两座上马石,青石头,两级台阶呈“L”状。石墩上雕刻有图案。这上马石很有意思,我一直站在上马石前,将它与宗祠大门作些联想,是距离上的,也有方向上的。

  我在想象着,当游子外出远行,自是从大门送出,一路走到上马石处,这时该叮嘱的也叮嘱完了,该交待的也交待完了,是该分别了,这时一个必然的动作就是右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接着就是转身,回望,左脚蹬上第二级台阶,再转身上马,远行。我在比划着,模拟着这个动作,一遍遍的。最让我感动地是转身这个动作,此刻,游子他看到了什么?高大的门庭,幽深的庭院,探出天井的松柏,西边围墙外的那株金桂,这些最后一次的收入眼底。

  当然,我更想知道,那精巧的戏楼,那中堂斜射的一束亮光,那捉迷藏躲进的神龛,还有儿时一同上学的玩伴,是否也一并收入眼底或藏在心底。

  此地一别,何日归来?

  当我跨过高高的门槛,心里知道我走进了这座宗祠,接下来的就是我有没有耐心在寻找宗祠的耐心。

  头顶上方是一座戏楼,这样的布局据说在枞阳境内是少见的,“前厅上层为一戏台,天花及四壁均存彩绘图案。其厅堂内井檐之花板、拱棚上之月梁、檐下之斜撑、以及梁架、檐枋、额枋上之木雕,还有戏台天花上的彩绘和门楼、石基上的石刻,实为罕见”。其实还有更大的秘密,只是等我独自走上戏台才知晓的。

  许是刚刚清明祭祀过,厅堂的大桌上还有一些供品,残存的香火味、酒味仍在空气中游荡,我和会长就站在屋下,天井里阴沉的风儿在追逐,不算暗淡的光线映衬着会长年老的脸,只是眼睛却格外的明亮,像是瓦片间那块透亮的玻璃瓦,感觉有股光被吸引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张氏宗祠果然有耐心。

  张氏宗祠坐落在拔茅山北麓,占地约420平方,由戏楼、前厅和享堂等组成,宗祠始建于明正统十三年(1448年)前后,距今超五百年了,2012年6月被列入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张氏宗祠能得以保存至今,不能不感谢一个人,便是张雨青。1939年春,国破家亡之际,张先生毅然决定,在张氏宗祠旁边的脚屋,创办一所小学,取名“敦化”。敦化二字源自《中庸》“小德川流,大德敦化”句,意即“仁爱敦厚,化生万物”。张先生的原意可能是要用文化和言行来感化学生,让他们做诚实厚道、利国利民的人。

  有了敦化小学,张氏宗祠的命运便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在其他家族的宗祠遭到破坏时,张氏宗祠却悄悄融入敦化小学,最终得以幸存。

  提到小学,我们在寻找着过去的印迹。

  在宗祠中堂的两侧穿枋板墙上,毛主席诗词、语录依稀可辨,我们在一边寻找一边低声的诵念: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几十年的风雨涤荡,鲜红的毛体仍然苍劲有力,豪气冲天的革命热情依旧回响这空旷的天地间。我在想,这间高大古朴的堂屋,当一个个瘦小的孩童端坐在其间,人之初性本善跟着先生学教,他们可曾害怕先生的威严,可曾向往这天井外天空。

  站在堂屋里,我仍能听见隔壁小学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稚嫩的童声游走在宗祠里,如同几十年前在宗祠里上学的童声一样,只是隔着不算太远的时光。

  想起来宗祠时路过学校一座教书楼,特意仰望一下,一组铜字镶嵌在走廊栏板上,“敦本育人先育德,化门身教重言教”。多年前就知晓这座学校,有故事的一座学校,敦化小学,从宗祠里走出来的小学也已长大了。

  我在飘忽的思绪里穿行,只是会长一直在耐心的陪同着,说一会儿,停一会儿。

  我们拔茅张的一世祖兴三公,最早是元初由贵池迁来会宫,要是再往前理,其实源自婺源。会长在细说着先人的来历,也荣耀的说起有出息的族人,明末清初书画家张度、安徽师范大学前校长张海鹏,健在的还有曾参加朝鲜板门店和谈的张斌将军,今年99岁了。

  会长同样耐心地讲起了一件往事,这个故事是他的父亲亲口相传的。

  那是革命战争期间,宗祠成了一座驻点,一帮革命者聚在一起做地下工作。一位叫张斌的年轻后生参加了革命,他是会长的二叔,外出的那天,下着小雨,他就是从宗祠这扇大门走出的,当时村里许多族人都来送行。几年间,会长父亲曾两次给张斌送过衣和鞋子。驻枞阳的地方武装头目知晓后,认定会长父亲是“共匪”,将其抓去差点打死,要他交出张斌的下落,后来张家人托人保托保,变卖了值钱的家产交足了保释费后,会长父亲才得以放回。随后张斌与家里失去联系,以致生死未卜。

  革命总是要死人的,在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生与死是行走在理想路上的青春,有时并非被人记忆,只是祖母时常叨念,这座宗祠时常叨念,我想每当天井里这株金桂飘香时,肯定会回来看它的。宗祠在族人心中就是一盏灯,无论走多远,总归回望的。好在岁月有情,直至解放后才收到了张斌的来信,他还活着,活在祖母那皱褶绵长的泪水里。

  此刻我是多么想下点雨啊,让我再现一下那个清晨,是否如江南骤雨叩击了瓦片,或是滴滴的绵延声响起,仿佛是族人远行时马蹄声,悠远而又隐约。

  是否这戏台栏板花窗雕刻的蝙蝠已经告诉了答案,它们一个个昂首向上,那么尽力的仰望天空,追逐阳光,这分明就是那群革命者嘛,从这座叫公茂堂的小学堂出发,走向胜利的梦想。

  记得我是独自走上戏台的,会长有事在同几个族人商讨修缮的事情。

  木质的楼梯终是受不了光阴的重量,踩在上面发出吱吱的呻吟声,戏台上空空,只剩下厚厚的一层灰陪伴着,岁月深处的布幕、戏箱、台上活色生香的粉人,还有悦耳的黄梅小调,一概不见踪影,稀疏的扶栏终是拦不住曾经的繁华。我走到戏台前沿,抚摸着斑驳的木头,不由得无端的发出感慨,一切都走远了。

  抬头,却又有点惊呆。像是整修过的,天花板上绘有一个圆圆的图案,一个,两个,三个,我在昂着头数着,一共八个,原来戏台共有五个开间,中厅是戏台,两侧各两间厢房。八仙过海,会长在天井里对我喊话,去年请人重新彩绘的。难怪这脚屋里还放着装修用的工具,这座疲惫的宗祠正在修整中,它在耐心的补给,它已走过五百年风雨,又一个五百年已然启程。

  回到宗祠大门口,看样子会长他们议事结束了,正在闲聊。

  我告诉他们,一位叫张小砚的彭泽人就是你们张氏的,于是我也讲了段故事。这是一位奇女子,汶川大地震后赈灾办学了七座“小水滴”帐篷学校,几年后游走西藏,写的游记在天涯论坛点击量超二千万,其后几年多地游历,终在庐山桃花源处酿酒隐居。前年初冬我远行千里寻到此地,见面后,我说起枞阳一地,她立马说出“安凤岭、义津桥”,原来是从她祖父那时外迁至彭泽,砚台和父亲都未回过老家。饮美酒叙乡情,我如愿的请她在《走吧》、《山寨》签名留念,并相约有空时回家看看。也曾写了篇文章,记得结尾这样写道:“也许就在某个漫天大雪的黄昏,或是风雨渐起的早晨,一个风尘仆仆的女子来到安凤岭,我想她就是砚台。”

  听完这段故事,大家自是惊喜,能有这样优秀的族人也是荣幸。

  当我走出宗祠时,才发现门前有一口池塘,池水清澈,以至于有些碧绿,站在池塘边,古柏参天,茂林修竹。它们和宗祠这样相守得几百年了吧,多有耐心。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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