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头背依的大徽尖,海拔1057米,是桐城境内第一高峰。杨头算得上桐城海拔最高的村庄。杨头的山山岭岭还是我们的母亲河——龙眠河的源头。
山是眉峰聚,一个浪峰把无穷的绿掀起来,往高处甩,甩到半空突然凝住,潮水退去,我们就在这波峰浪谷的盘绕中,到达了高旷的峰顶,停下车,向下看,千峰万壑,碧树争流,仿佛一条条游龙蜿蜒东去。往上看,群峰耸立,擦着天的边沿,与蓝天齐,山峰形成的巨齿与蓝天浸染下的蓝相互咬合,难舍难分。而一排风力发电机的巨大叶轮在风的推动下日夜不停轮回切割,又把天空和大地的分界线拽回人间。
杨头村庄的白墙红瓦就在对面的绿色山体中鲜明地凸现出来。秋天的杨头成熟的气息弥漫山间,茶花满枝,洁白灿烂。柿树在村头屋后,东一棵西一棵挂满金黄的硕果,柿子无人采摘,任它在风中青风中黄风中落,只有一些山鸟高兴地飞来飞去啄食。
杨头很早就有两样东西出名:一是茶叶,二是路难行。而这两样我都曾有过切身体会。
1980年代初,我才十八岁时就来杨头宿了一晚。我那时正在师范读书,结识了桐中的汪老师,有一天他说带我们到龙眠老山里一个叫杨头的地方去,他当知青曾下放在那儿,村里人都熟,关系好,他每年都去那儿买茶,他只喝那儿的茶,他要带我们去体会行路的艰辛和山里人的纯朴、热情、好客。他一说,我和几位同学立即赞同,欣然而往。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走那么长的山路,我们从城关走到龙眠山口,沿着水库走到双溪,从双溪走到黄燕,黄燕之后开始翻山越岭,很少遇到人家,都是土路,渴了喝山泉,累了在松树下休息。清晨出发,一直走到黄昏才到了叫杨头的山顶村庄,让我真真切切体会了一回行路难。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吃饭之前女主人用瓷杯给我们每人泡了一杯茶,一掀杯盖,那种从未闻过的幽兰香气直扑鼻孔,清雅生津。仿佛一路的辛苦和饥渴在这一刻得到了全部回报。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记忆蒙上了一层油纸,却晃动着一些清晰的轮廓。如今村里的水泥路修到了家家户户门前,全村茶园遍野,村里大力发展茶叶经济,村民们都过上了滋润日子,现在又在谋划利用大徽尖的自然和人文优势发展旅游产业。
我没忘那年的情景,想找回一些记忆,便让特地赶回来的本地民俗作家项小友带我们到村庄里转转,也实地看看新农村建设的变化。
项小友先带我们去了杨头有机茶合作社社长王忠平家里,进门的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字画,写着"桐城茶源"四个大字,一语道出杨头茶在桐城小花中的原产地地位。客来茶当酒,在一缕缕氤氲的茶香里,轻抿一口,清爽宜人。
王社长带我们参观他的茶叶加工厂,车间里整齐摆放着各类烘干机、理条机、制茶机等大型制茶设备,他耐心地给我们讲解茶叶制作的近十道工序:收茶,摊青,杀青,理条,初烘,摊凉(回韵),复烘,再摊凉,走火,成茶。他们加工茶从摊青到成茶,严格按照每道工序的时间和要求,不投机取巧,不省工省力,整个过程须用时十小时。
从王社长的厂房里出来,我们沿着水泥路从徐家老屋走到王家老屋,又从河东走到河西,我们围绕着村庄转了一圈。那时的草屋瓦房,如今都变成了漂亮的小洋楼。那时在低矮的厨房锅灶里炒茶,如今是在钢构大厂房里机械化制茶。
一户人家门有棵石榴树,硕圆的石榴压弯了枝头,无人采摘,站在门口的老婆婆非常热心地叫我们去摘,她见我们犹豫,大声说:孩子们都出去了,也没人吃,你们摘吧,没关系。30年沧海桑田,村容村貌大变样,唯一没变的是他们的朴实热情和真诚。
我们沿河去看龙井岩瀑布,一路林花修竹甚是幽静,枯水季节,瀑流很小,但一瀑凌空泻下,也是给了我们满怀的清凉。
河边,一棵野柿子树正打开一树橘黄的泉眼,悬下静谧的诱惑,它静静站立着,成为一个山村成熟的路标。
那些金黄和果香,是否也在等着秋天刻下记忆,被秋风指认或领走。陈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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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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