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文山——浮山远眺)
枞阳山清水秀,风光优美,历代歌咏枞阳山水的诗词可谓车载斗量,但是,史上,枞阳山水成为知名画家创作对象的并不多见。1930年,时在南京实业部任职的潘赞化带着他的妻子潘玉良来到浮山,在浮山与白荡湖畔逗留数天,潘玉良创作了两幅油画作品《白荡湖》和《浮山古刹》,这两幅画作是她早年重要的代表作。
潘玉良(1895—1977),原名陈秀清,扬州人,后改姓名为张玉良。1913年与潘赞化结为伉俪,改姓潘。1918年考入上海美专,1921年留学巴黎,后考入意大利罗马国立美院。1928年回国后,先在上海美专任教,后到南京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授,与徐悲鸿分别主持中央大学画室。她原本打算献身国内美术教育事业,但早年不幸的出身,使她难以在保守的中国社会中立足。1937年,潘玉良再次离开中国,重返巴黎,此后一住四十年,直到去世。潘玉良有着传奇般的人生,她是一位孤儿、雏妓,后有幸成为潘赞化的小妾,从此涉足绘画创作,直至成为20世纪享誉世界画坛的著名画家,有“中国女梵高”之称。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安庆著名女作家石楠创作了长篇传记《画魂——潘玉良传》,出版后引起了轰动。从此,潘玉良成为家喻户晓的画家,她传奇般的人生经历也来为更多的人们所知晓。
1928年,潘玉良结束了八年的国外学画生涯,载誉回国,并于当年底在上海举办了第一次个人画展,这是“中国第一个女西画家画展”,展出作品两百多件,震动了当时的中国画坛。在回国后的两三年时间里,潘玉良进入创作上的“井喷”期,她利用假期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先后采风于黄山、庐山、浮山、扬子江等名山胜水,“游踪所至,尽入画库”,创作了大量作品,并相继举办了四次个人画展。1930年,潘赞化带着潘玉良来到自己的老家浮山。浮山是一座历史名山,安徽五大历史名山之一,位于白荡湖畔。山水相依,像山浮于水上,所以名之曰浮山,有“海上蓬莱”之称。在传记作品《画魂——潘玉良传》中,石楠这样写道:
1930年,暑假,赞化陪着她去了趟浮山。站在浮山上,可以望到赞化的家乡。夏天的白荡湖,美极了,像一位没有梳妆的美人。它坐落在浮山脚下,烟波浩淼。清晨,乳白色的晨雾,像轻烟似的在湖面缓缓游动,岸边的浮山古刹,撞起肃穆的钟磬,小船像柳叶儿样悠悠划行,送出一道一道的波纹。太阳从松林后起来了,用它的光针慢慢挑开湖上的梦,湖水光耀起来,远山近水染上了一层玫瑰色。玉良被这美景迷住了,她坐在松林的树荫下,神速地用彩笔画下了大自然在瞬间变幻的美。
这一段描写,如诗如画,氤氲如梦,再现了晨光中浮山和白荡湖山水相依的醉人风光。遗憾的是,枞阳县自1958年开始围湖造田,此后,白荡湖和浮山山水相连的地貌特征被改变,湖水被堤岸拦在了远处,浮山脚下代之以成片的田园和村庄。这一段文字描写同时也为我们保存了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浮山与白荡湖风光的资料。“岸边的浮山古刹”当是指浮山华严寺。古华严寺的主要建筑毁于清末的太平军战火,但仍存一定规模,寺庙仍存。
这次浮山之旅,潘赞化并没有将潘玉良带到自己桐城县嬉子湖畔潘家楼的老家,因为他的老家中尚有一个原配妻子。为了避免见面时的尴尬,潘赞化选择了回避。他和潘玉良住在离浮山不远处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潘玉良早出晚归,在山上画画。潘赞化是潘玉良丈夫,同时也是将她从妓院中救出让她脱离苦海并走上艺术之路的恩人。潘玉良深爱并敬重丈夫,她是第一次来到丈夫的家乡,她就像深爱着丈夫一样深爱着这片山水。她用饱蘸着爱恋和激情的画笔,创作了《白荡湖》和《浮山古刹》两幅油画。《白荡湖》曾于潘玉良回国后举办的第四次个人画展上展出,并收入1934年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的《潘玉良油画集》。
可惜的是,潘玉良在浮山创作的另一幅油画作品《浮山古刹》已是遍觅不得,连搜集潘玉良资料较全的作家石楠都说没看过这幅作品。由于是早期作品,加上潘玉良一生辗转流离,此画最终归宿何处,已不得而知。潘玉良生前留下两千余件作品和遗物,遵照其遗嘱,全部捐献给国家,这些艺术珍品现藏在安徽省博物馆。《浮山古刹》这幅作品是否在这批遗物中呢。我相信,它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深山藏古寺,幽谷传梵音。《浮山古刹》选取的是浮山最具代表性的景观——妙高峰和华严寺。华严寺面前就是波平如镜风光旖旎的白荡湖。清桐城三祖之一的刘大櫆先生在《浮山记》中这样写道:“浮山自东南路入,曰华严寺。寺在平旷中,竹树殆以万计。而石壁环寺之背,削立千尺入天,其色绀碧相错杂如霞。春夏以往,岚光照游者衣袂。”华严寺一带风光之胜可以想见。
《浮山古刹》对潘玉良创作个性的形成有着重要作用。石楠的《画魂——潘玉良传》中记道,刘海粟先生对潘玉良的这幅作品给予了中肯的分析和评价,委婉指出她创作中的不足,是其创作风格形成过程中的标志性作作品。1932年,潘玉良在中央大学举办第二次个人画展。刘海粟在报上见到这个消息后,表示要亲临画展。当日观看画展时,刘海粟在《浮山古刹》前停住了。刘海粟指着这幅画对潘玉良和中大的学生们说:“你们看这幅古刹,可谓是淋漓逼真,惟妙惟肖,真是精心层层积染,用色极其准确。它说明了作者的西画功底坚实,也表现了技巧的纯熟。真叫人为其写实功夫倾倒。”正在潘玉良高兴的时候,刘海粟话锋一转说:“可是,我不喜欢也不主张这种描绘。我主张借鉴西方的艺术,用以丰富和发展我国的绘画艺术。”刘海粟的意思是说,不要流于写实的自然主义,而要借鉴西方绘画艺术,融会中西,去大胆和努力表现了自己的创作个性。
此后,潘玉良在更广阔的视野上开展了自己的创作。她广拜名师,采百家之长,力矫长期以来西画学院主义的因袭和中国画的陈腐,通过反复探索和实践,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鲜明特色,成为享誉国际画坛的传奇画家。
黄梅戏《潘张玉良》中有一段唱词,写得非常优美,大略交待了潘玉良和潘赞化的情感历程和活动经历:
那年春花迎风舞,蒙君救我在芜湖。
订婚送你赴上海,两情依依别镜湖。
等你三年度蜜月,伴我作画西子湖。
浮山有家尚未去,梦中思君白荡湖。
心强难把命运挽,今又痛别玄武湖。
隔湖相望莫愁女,无悉哪来莫愁湖。
万里情思越江海,无尽泪水灌心湖。
“浮山有家尚未去,梦中思君白荡湖”,浮山与白荡湖,潘玉良与潘赞化共同走过的名山胜水,共同流连过的佳景,都已入画、入梦,成为心中永恒的眷恋。
(浮山摩崖石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