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明

    “十里查村九里烟，三溪汇流万户间。祠庙亭台塔影下，小桥流水杏花天。”说的是泾县古村落查济的自然风光。闭目遐思，一个童话般的乡村出现在眼前：青山环抱，溪流淙淙，夹岸民居，连绵数里，塔影横斜，有小桥飞渡，桃红李白点缀其间……那情，那景，想想都醉了。这是继宏村西递之后又一红遍大江南北的古村落，其规模之大，堪村皖南第一。

    三月中旬的一个多云欲雨的天气里，我走进了朝思暮想的“桃花源”。白云低垂，云山一体，不时飘来的片片絮云，如烟似霞，给古老的查济陡增了梦幻般的色彩，春鸟在云雾中飞行，鸟鸣在耳畔回响。此刻的查济是安静的，如同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副似睡非睡的样子。村外有老农荷锄穿云而出，步态舒缓从容。

    站在村头的老树下居高远望，村中民居无数，鳞次栉比，密密层层。清一色的粉墙，清一色的黛瓦，浩瀚成一片恢宏的气势。这种意境非身临其境所能感受的。与其说是一个村，不如说一座城更为确切。据说，鼎盛时期村中桥梁、庙宇、祠堂各一百零八座，村庄周围有四门，村外有三塔。

    跟着游人步履前行，眼前是一条澄澈鲜活的小溪穿村而过，溪水潺潺，溪随地势，或深或浅，最深处达丈余。小溪的两岸是仅供村民负薪而行的麻条石或鹅卵石的小路，岸随溪走，路随岸行。乱石垒砌的溪岸长满了墨绿色苔藓，与周遭建筑融为一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道长长台阶直通溪底，方便村民下溪淘米浣洗。临溪而建的是黑白或灰黑色的民居，高低错落，斑驳的墙皮，花花绿绿的水渍，在无言中诉说曾经的岁月。

    有溪便有桥，拱石桥、板石桥、洞石桥……各式不同的桥把两岸连成一个整体。三溪之上现存各式桥梁四十多座，大多是古桥。入村不久，我们便见过一座拱型石桥横跨清溪之上，桥边老树，桥上有廊，廊前香烟缭绕，上书“紫气东来”。另一座被称着“一帘幽梦”的拱石桥，桥身藤萝倒悬如瀑，似翠珠垂挂，风吹藤蔓，摇曳生姿，似乎能听见泠泠作响。桥下有一浣衣的红衣女子，长发飘飘，恰似给古朴凝重的画页涂上一抹鲜艳的色彩。

    溯溪而上，除了三三两两的游人，还有美院来此写生的学生。古迹前，拐角处能觅见她们手持画夹潜心作画的身影，神情专注如佛家弟子打坐入蝉，惟有画页上轻轻移动的画笔和渐渐显露出来的古树老桥小溪流水，才能感觉面前的是个大活人而非一座雕像。沿途所见民居皆大门洞开，多数屋里空无一人，有人的屋里多是些老人在慢悠悠地做着该做的事，也有的倚门远眺，神态安详。除了门前哗哗的流水，听不到一丝噪音。

    踏着脚下被磨得圆润的条石，徜徉在深街古巷里，顿觉时光慢下来，一时间恍恍惚惚似渔人误入桃花源，如有隔世之感，越往村子深处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跨过一条平直的石桥，来到村庄的最北边，清亮如练的小溪顺着山势蹦跳而来，溪流在这里分成两股，一条穿村而过，另一条绕村而行。我们从北门进入村中，村子规模很大，街道纵横交错，像一座迷宫。村中房屋数千，清一色的老房子，古朴原始。其中明清建筑近二百处，光祠堂就有30座，历经战火动乱、风雨侵蚀，能幸存下来如此的完整的古村落，的确罕见。这些老式房屋结构，皆为三进或四进式，进间有天井，沿天井二楼走廊置有“美人靠”。古宅的门坊、墙裙、柱础上、窗棂和门楣上，都有雕饰，徽州“三雕”随处可见，繁刻精镂，画面各异，或花鸟禽兽、或人物故事。条石砌就墙基，墙体青砖，屋上黑瓦，翘角飞檐。外墙长满绿苔，斑斑点点，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数不清的窄得只能容一人进出小巷处处相通，小巷曲折幽深，半明半暗，人行其中如同穿越时光隧道。脚下清一色的石板路，踏磨得溜光锃亮。被这样的房屋包围着，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今夕何年。

    走进查济就像走黑白电影里，岁月又回到从前，现代的物质文明似乎将这里遗忘。在村子里悠转了两个多小时，街头看不到汽车，就连现在最普通的电瓶车、摩托车也少之又少。听不见电子设备播放的声音，更听不到司空见惯的麻将声。除了电灯，我不知道村民家中还有哪些家用电器。村民衣着朴素，神态淡定自然，见到身挎相机打扮时尚的游人，没有一丝的惊羡，外面的精彩世界仿佛与他们毫不相干。街上有零星商铺，以卖食品和当地熟食为主，售卖泾县特产——宣纸的店家也不少。主人微笑迎客，你若不问，绝不向你推销，淳朴的民风让人心生温暖。要是有几辆马车或黄包车的点缀，真有点老城根的范儿。

    或许还没有到旅游的旺季，这里的游人并不多。与我们同来的还有一帮山东摄协的朋友，他们取景拍照，兴趣盎然，有时候三五成群地围着一个老石墩，如获至宝。于我而言，不懂雕刻绘画，自然不敢附庸风雅，只能充当旁观者。不过这样也好，慢慢品尝着曾经没有来得及把握就悄然逝去的旧时光，拥一片温暖入怀，算是各取所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