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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凹如书

时间:2017-09-22 08:48:46

  疏泽民

  我总是想起故乡的那座山。山并不巍峨,垂直高度也就一千米的样子,很不起眼,就连名字也显得土气:大凹。

  虽然土气,但我还是喜欢。我在山里出生,在山里成长,山是我童年温暖的陪伴。小山村人多地少,生产队分的口粮不够吃,常常闹春荒。发霉的芋渣粑,枯柴般的山芋藤,粗糠似的小麦麸,都成了充饥的食材,吃得我们龇牙咧嘴,却又面黄肌瘦。肌肠辘辘的我们,便将目光瞄向山野。春季里天刚亮,我和小伙伴们赶着耕牛上山放牧。牛儿成群结队在山坡上啃吃青草,我们则在山上刨食。看似贫瘠的大凹,像慈祥的老爷爷,总能变魔术似地亮出自己的慷慨,出其不意地送给我们接二连三的惊喜。那些茅针、茅根、荆棘苗、酸肌杆、覆盆子、野葡萄、野蒜、桑椹,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儿的野果,犒劳了我们的胃;而坡上的蕨苗、坡下的荠菜、马兰头、青蒿,还有雨后的地皮菇,则被一双双小手采了回来,再由一双双大手分拣,清洗,下锅,制成可口的盘中美味。

  除了春季的美食,大凹还不遗余力地拿出清香的茶叶、甘甜的野柿、粉糯的毛栗,乃至打家具的木材、做饭的柴禾、取暖的木炭,年复一年地奉献给山下的子民。爸爸常常告诉我:大凹就像庄稼人,默默无闻地奉献,从不居功自傲,你们得学着它呢。那时虽不知道居功自傲的含义,但我还是没来由地喜欢它。坡上放牛的间隙,坐在山石上看云听鸟,就像坐在老人的怀里,那种被呵护的感觉,十分惬意。

  故乡的贫瘠,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帮我选择了逃离。拿到中专录取通知书、背起行囊的那一刻,我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从此摆脱农民身份,吃上皇粮,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寒暑假返回故乡,面对依然在土坷垃里刨食的童年伙伴羡慕的目光,总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自豪:大凹,拜拜啦。

  那年清明节,我返回故乡。和往常一样,乘坐去江南的长途客车,途中转乘马自达。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下车后竟是一片陌生,全无记忆的影子。询问了路边的几位马自达司机,也弄不清大凹在哪。仅仅十八个月未归,竟然找不到回乡的路,我像一头迷失方向的羔羊,左冲右突,沿着改建一新的县道一路问人,终于遇见一位开拖拉机的同乡,才将我捎带进故乡的怀抱。

  犹如流浪的游子遇到久别的亲人,看到熟悉的大凹,我激动得热泪盈眶。丢下行囊,我便和哥哥姐姐提着祭品,爬上大凹,那里安眠着家族的祖先。杂草丛生的坟茔前,我们默哀,磕头;姐姐一边祭拜,一边叙说着先人生前的勤劳、俭朴、淳厚与善良。那一刻,我听得格外仔细,唯恐遗漏了某一细节。站在大凹之巅,望着如先人安睡姿势的山峦,望着山脚下绿树掩映的村庄,望着村庄前一块块盛开紫红色花草的梯田,我的思绪飞得很远很远。

  那一刻,我已经知道,无论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记住故乡的模样,故乡都不会嫌弃自己的孩子,一如继往地张开热情的双臂,将我揽入它温暖的怀抱。

  原以为将自己连根拔起,树一样移栽到灯火璀璨的都市,就可以脱去乡土的俗气,“挥一挥衣袖,带不走一片云彩”,然而,在浸染了都市的喧嚣纷扰、裹一肩疲惫后蓦然发现,故乡依然不离不弃、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故乡的那座山,时不时走进我的梦里,执拗地与我对视,长久地对视。

  我知道,无论我走得多远,都走不出那座山的视线了。

  人过中年,在都市的钢筋水泥丛林中穿行得太久,忽然就喜欢上了登山,喜欢和山在一起。每次回到故乡,我总要到山上去看看。独自坐在山石上,静静地看着眼前波浪起伏的重峦叠嶂,犹如翻阅一部厚重的家书。家书耐读,读它千遍也不厌倦。每一次静坐,我都能读出它的沉稳、低调、谦逊和宽容,也能读出它的虚怀若谷、淡泊宁静、宠辱不惊;每一次阅读,目光都会与它交流几十个回合,而每一个回合的交流,都让我获得一次精神的洗礼和心灵的撼动。

  终于明白,那座如书的大凹,其实是生命的一个隐喻,它将伴随我一路前行。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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