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北方的战乱已愈演愈烈,西晋朝廷名存实亡。镇压石冰起义军有功的陈敏被封广陵相,自谓勇略无敌,渐有割据江东之心。永兴二年(305年),东海王司马越为在诸王争权战争中打败对手,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前锋都督。陈敏见晋廷衰乱,遂于十二月据历阳(今安徽和县)起兵反晋,命其弟陈恢及部将钱端南攻江州(治今南昌),弟陈斌东攻各郡。晋扬州刺史刘机、丹杨太守王旷、江州刺史应邈皆弃城而逃。陈敏占据江东,自称大司马、都督江东诸军事,任命当地豪强、名士顾荣、周圯等40余人为将军、太守。并假称奉诏自长江入沔、汉迎接晋惠帝。时执掌朝权的河间王司马颙以张光为顺阳太守,率步骑5000向荆州增援。刘弘命陶侃和武陵太守苗光屯兵夏口(今武汉),南平太守应詹领水军为后援。
此时,陶侃已被刘弘命为江夏太守,另封应扬将军,率军抵御陈恢。陶侃备设仪仗,把母亲迎人官舍,乡里人都认为他很光荣。但陶侃与陈敏为同郡,又同岁举吏。因此有人对陶侃居大郡,统强兵颇有猜疑。随郡内史扈环便到刘弘处挑拔他和陶侃的关系,他对刘弘说:“侃与敏有乡里之旧,居大郡,统强兵,脱有异志,则荆州无东门矣。”刘弘则说:“侃之忠能,吾得之已久,岂有是乎”(《晋书·陶侃传》)!陶侃暗中闻知此事,立即派儿子陶洪和侄子陶臻去见刘弘,陈说情况,以解开刘弘的疑点。刘弘用人不疑,任他们为参军,给了他们许多赏赐把他们打发回去。时陈敏令陈恢军直逼武昌(今湖北鄂州),刘弘让陶侃兼任前锋督护,率军抵御。
陶侃把运输船改作战舰,有人说这样作不妥,陶侃说:“用官物讨官贼,但须列上有本末耳”(《晋书·陶侃传》)。于是攻打陈恢,连败其军。又与皮初、张光、苗光各军于长岐(湖北黄陂西南)迎击钱端。晋军以皮初率步军诱敌深入,张光、陶侃率步骑伏于岸上,苗光领水军藏舟于沔水之中,待皮初部诱钱端主力进入伏击圈后,水陆伏兵齐出,发动猛攻,大败钱端军。陶侃“戎政齐肃,凡有虏获,皆分士卒,身无私焉”(《晋书·陶侃传》)。
陶侃这两次战绩,奠定了他在荆州地区军事上的地位,成为当时颇有才能的地方将领。光熙元年(306),刘弘病故。不久,陶侃亦因母病故去职。
陶侃在家守丧期间,江南的政治形势又发生了变化。永嘉元年(307年)西晋宗室琅邪王司马睿和大士族王导渡江进驻建邺。司马睿是“八王之乱”中最后一个权臣东海王司马越的死党。他看到西晋洛阳政权已处在崩解之势,就利用司马越派他镇守建邺之机割据江东。当时司马睿占据的只是下游扬州一带。上游的广大地区有流民势力在活动,也有洛阳朝廷署置的都督刺史。没有稳固的上游,下游建邺就无安全可言。永嘉五年(311年),司马睿以王敦为都督征讨诸军事,统甘卓、周访等沿江西上。至江州,与华轶的势力相遇。
华轶也是东海王越的亲信。永嘉中任江州刺史。“在州甚有威惠,州之豪士接以友道,得江表之欢心,流亡之士赴之如归”(《晋书·华轶传》)。华轶如此有势力而“自以受洛京所遣,而为寿春所督,时洛京尚存,不能祗承元帝教命”(《晋书·华轶传》)。尽管同属一个派系,但新的利害已使他们势同水火。
陶侃丧期满后,也与东海王越拉上关系。司马越以他为参军,督护江州诸军事。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陶侃的声望,华轶表陶侃为扬武将军,率兵三千,屯夏口。而陶侃的侄子臻当了华轶的参军。华轶与司马睿矛盾越来越尖锐,陶臻左右为难,便说自己有病,对陶侃说:“华彦夏有忧天下之志,而才能不足,且与琅邪不平,恐怕事难办成”(《晋书·陶侃传》)。陶侃觉得背弃华轶,有违忠义,因此大怒,派陶臻回到华轶处。陶臻却偷偷跑到建康,这使司马睿非常高兴,“命臻为参军,加侃奋威将军,假赤幢曲盖轺车、鼓吹。侃乃与华轶告绝”(《晋书·陶侃传》)。
陶侃的“告绝”,使华轶元气大伤。华轶兵败被杀,陶侃也官升龙骧将军、武昌太守。陶侃曾宣言“资于事父以事君”,但关键时刻仍背弃华轶。对陶侃的这种行为,当时人无所指斥,史家亦未加以诟病。这说明,两晋时期士族官僚行事以家族门第利益为归依的风气之盛。
当时天下饥荒,山中贼众常常在江上打劫。陶侃令手下众将领装扮成商船行在江上来引诱劫贼,果然山贼来到,被抓获十几人,回来后经过审问,才知道这些人原来是西阳王司马漾的左右部下,陶侃十分不满,即刻派人去到司马漾处,逼他把以前的劫贼都交出来,陶侃在钓台整阵作后继。司马漾只得捆送帐下二十人,陶侃把他们全部斩杀。从此以后,水陆肃清,流亡的人都纷纷归投他,陶侃把自己当时所有资财全部分发给他们。又在郡东设立夷市,大收其利。
永嘉年间,巴蜀流民分布在荆、湘之间,屡为官吏、土民所侵害。永嘉五年(311年)春,晋湘州刺史荀眺欲以造反罪杀尽流民,流民四、五万家被迫起义反晋,共推蜀中才子,时任晋醴陵令的杜弢为首领。杜弢自称梁、益二州牧,领湘州刺史。四月,杜弢起义军攻长沙(今属湖南)。五月,荀眺弃城逃奔广州,被起义军擒获。后伪降于征南将军山简,任广汉太守,击毙率众来攻的湘州郭察,南破零陵(今属湖南)、桂阳(今湖南郴州),东攻武昌(今湖北鄂州),杀晋官吏甚众。
永嘉六年(312年),晋荆州刺史王澄屡攻杜弢,均被起义军击败。晋琅玡王司马睿遣周顗接任荆州刺史。建平流民傅密等投奔杜弢。杜弢别将王真(一说王贡)袭沔阳(今湖北沔阳西南),周顗狼狈失守。晋庭只得遣陶侃率寻阳太守周访、历阳内史甘卓诸军共同镇压杜弢起义军,征讨都督王敦进屯豫章(今江西南昌)为诸军后援。
建兴元年(313年)八月,杜弢围周顗于浔水城(今湖北黄梅县西南),陶侃使明威将军朱伺救援,杜弢退保冷口(今湖北蕲春县西南蕲州镇东南)。陶侃对诸将说:“此贼必更步向武昌,吾宜还城,昼夜三日行可至。卿等认能忍饥斗邪?”部将吴寄说:“要欲十日忍饥,昼当击贼,夜分捕鱼,足以相济”(《晋书·陶侃传》)。陶侃率军抄近路连续行军三昼夜,在武昌周围埋伏下来。义军果然增兵来攻,陶侃又遣朱伺率伏兵迎击杜弢,大破义军,获其辎重,杀伤甚重,杜弢撤归长沙。
陶侃派参军王贡去到王敦处报捷,王敦说:“若无陶侯,便失荆州矣。伯仁方入境,便为贼所破,不知那得刺史?”王贡回答说:“鄙州方有事难,非陶龙骧莫可”(《晋书·陶侃传》)。王敦认为他说得有理,即表陶侃为使持节、宁远将军、南蛮校尉、荆州刺史,领西阳、江夏、武昌,镇于沌口,又屯沔江(今湖北武汉汉阳西南)。十月,陶侃又率周访等进击杜弢,再破义军。
陶侃派朱伺讨江夏,大获全胜,王冲自称荆州刺史,占据江陵。建兴二年(314年)三月,王贡回来后,背叛陶侃,假作陶侃命令,以杜曾为前锋大督护,进军斩杀了王冲,把他的手下众人全部俘虏。陶侃召见杜曾不到,王贡害怕自己假造命令被陶侃降罪,于是和杜曾举兵反叛,在沌阳大败陶侃的督护郑攀,又在沔口大败朱伺。陶侃想撤往滠中(今湖北孝感、黄陂二县以南),部将张奕想反叛陶侃,于是对陶侃说:“贼至而动,众必不可”(《晋书·陶侃传》)。陶侃于是犹豫不决没有前进,不久之后,义军到来,果然陶侃军队战败。再战,陶侃的坐船被叛军钩住,陶侃惊慌失策,幸亏他跳上一只小船,朱伺拼力战敌,加上周访救援陶侃,击败杜弢军,才得以逃脱。张奕也趁机投降敌军。
这次惨败使陶侃被降罪免官,但王敦感到,要消灭流民的起义,还是非得陶侃不可。于是,他让陶侃“白衣领职”。
建兴三年(315年)二月,王敦命陶侃、甘卓等进攻杜弢。陶侃率周访等进军入湘,派都尉杨举为先锋,大败杜弢,屯兵于城西。因此战有功,陶侃的佐史辞对王敦说:“州将陶使君孤根特立,从微至著,忠允之功,所在有效。出佐南夏,辅翼刘征南,前遇张昌,后属陈敏,侃以偏旅,独当大寇,无征不克,群丑破灭。近者王如乱北,杜弢跨南,二征奔走,一州星驰,其余郡县,所在土崩。侃招携以礼,怀远以德,子来之众,前后累至。奉承指授,独守危厄,人往不动,人离不散。往年董督,径造湘城,志陵云霄,神机独断。徒以军少粮悬,不果献捷。然杜弢慑惧,来还夏口,未经信宿,建平流人迎贼俱叛。侃即回军溯流,芟夷丑类,至使西门不键,华圻无虞者,侃之功也。明将军愍此荆楚,救命涂炭,使侃统领穷残之余,寒者衣之,饥者食之,比屋相庆,有若挟纩。江滨孤危,地非重险,非可单军独能保固,故移就高莋,以避其冲。贼轻易先至,大众在后,侃距战经日,杀其名帅。贼寻犬羊相结,并力来攻,侃以忠臣之节,义无退顾,被坚执锐,身当戎行,将士奋击,莫不用命。当时死者不可胜数。贼众参伍,更息更战。侃以孤军一队,力不独御,量宜取全,以俟后举。而主者责侃,重加黜削。侃性谦冲,功成身退,今奉还所受,唯恐稽迟。然某等区区,实恐理失于内,事败于外,豪厘之差,将致千里,使荆蛮乖离,西嵎不守,唇亡齿寒,侵逼无限也”(《晋书·陶侃传》)。于是陶侃被恢复官职。
陶侃率军与义军前后数十战,起义军伤亡甚大,杜弢最后向司马睿请降,司马睿任命其为巴东监军。但晋军诸将依旧不断进攻,杜弢不胜愤怒,杀晋前南海太守王运,重新起义。遣部将杜弘、张彦杀临川史谢擒,攻陷豫章。三月,周访击张彦,斩之,杜弘奔临贺(今广西贺县东南贺街)。八月,杜弢的将领王贡带三千精兵劫断官运,直向武昌。陶侃派伏波将军陶延夜中赶往巴陵,掩其不备,大败敌军,斩杀千余人,俘虏万余人。王贡逃还湘城,整军再战,陶侃远远地对他说:“杜弢为益州吏,盗用库钱,父死不奔丧。卿本佳人,何为随之也?天下宁有白头贼乎”(《晋书·陶侃传》)!王贡听了,面显惭色,陶侃心里明白他心有所动,于是继续写信劝降,还剪断自己的头发作为信物,王贡终于投降陶侃。起义军溃散,杜弢逃走,死于途中。陶侃与南平太守应詹进占长沙。历时四年的杜弢流民起义终于被陶侃等镇压。
这时,长江上游的荆、湘、江等州已在王敦控制之下。司马睿割据江南的形势已成。在这个过程中,陶侃无疑是起了重要作用。
但王敦此时对陶侃屡立战功感到特别不安,于是产生了很深的嫉妒之心。陶侃“将还江陵,欲诣敦别,皇甫方回及朱伺等谏,以为不可。侃不从。敦果留侃不遣,左转广州刺史、平越中郎将”(《晋书·陶侃传》)。王敦不欲陶侃掌荆州,是怕其功高难制。另一方面主要是因荆州处上流,王敦正欲专制朝权,当然不愿荆州假手他人。王敦以其从弟王廙为荆州。陶侃都将以王敦处事不公,起兵抵制,并拒绝去南方。王敦认为这是陶侃指使,王敦大怒,披甲执矛,想要杀陶侃,出而复回,如此往返三四次,陶侃正色说:“使君之雄断,当裁天下,何此不决乎”(《晋书·陶侃传》)!于是起身去厕所。咨议参军梅陶、长史陈颁对王敦说:“周访与侃亲姻,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晋书·陶侃传》)!王敦才改变主意,设宴欢送。陶侃见得以成行,连夜便发。途经豫章,见周访,不禁泪流满面:“非卿外援,我殆不免”(《晋书·陶侃传》)!
两晋之际,门阀士族的统治秩序受到破坏。一些政治上受压抑的寒门企图利用这个机会在政治上树立势力。然而,由于门阀士族势力依然强大以及他们自身力量不足等原因,所以难逃失败厄运。陈敏即是这方面的典型例证。他们要想谋求政治上的出路,只有依附于某一士族势力。这样,他们就仍处在被驱使、受摆布的地位。陶侃的这一经历正反映了当时寒门在政治上的处境。
陶侃将入广州,逢杜弢余部杜弘与温劭等占据广州。闻陶侃将至,杜弘企图利用诈降偷袭。陶侃识破其诈,布兵设阵,一举将杜弘击溃。诸将都请求乘胜攻打温邵,陶侃笑著说:“吾威名已著,何事遣兵,但一函纸自足耳”(《晋书·陶侃传》)。竟一封信将温劭吓跑,被陶侃军在始兴抓获,陶侃遂进据广州。陶侃因功被封为柴桑侯,食邑四千户。
广州当时受战乱影响较小,境内较为安定。陶侃自从军十余年间,已功名卓著。虽然受王敦排挤,但他并不甘心于在边州当刺史。陶侃在州无事,便早晨起来把一百块砖从斋里搬运到院中,晚又再把这些砖一块块地搬回屋里。有人问其中的原故,陶侃说:“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逸,恐不堪事”(《晋书·陶侃传》)。人们都十分佩服,他勤力励志竟达至此。就这样,他在广州一直呆了十年。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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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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