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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祠堂

时间:2018-03-14 10:20:35

  曼公

  金家祠堂倒塌了。

  得知这事时,心里忽地颤了一下,它到底没能经受住时光和风雨的打磨,一切过往,随着灰飞而湮灭。没去看残垣断壁的模样,或许内心有点不愿接受这样冰冷的事实,童年的点滴,便历历走来。

  小时候就住在金家祠堂。大门的两边,各有一块石头底座,长约二米,宽约一米。很对称,平整光滑,想必上边曾摆放过雄伟的大石狮子。对面是一个很大很大的院子,大到不敢想像。院子的两头,各栽着两棵硕大的法梧。像我们这几个小伙伴,得两三人才能合抱过来。这几棵法梧也成了夏天纳凉的好去处。傍晚时,大人们先用木桶去河边挑一担水,然后用葫芦瓢,一瓢瓢将地面泼湿,用不了一会,地上的热气就没了。家家户户的大人们便搬出竹床、竹椅,摆好阵地,再端出一大铝锅绿豆稀饭,就着咸鸭蛋,一边呼哧哧地吃将起来,一边张家长李家短的聊天。记得有一年夏天傍晚,忽听众鸦鼓噪,越聚越多。翘首张望,一条大青花蛇,不知什么时候溜进大法梧树上的鸟窝偷鸟蛋,为止,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被众鸟齐袭,摔地而亡。

  祠堂木质结构,除了外墙是厚厚的青砖,剩下的全是方方正正的木梁和一块块大木板。我家住在二楼,穿过大厅,两边便是楼梯,踩上去吱吱作响,左边的便是我家了。那才是真正的木地板,站上去,软软的,很有弹性。每块木板,树龄都不会低于三十年。木板与木板之间,缝隙很大,有的甚至有一两厘米宽。时常有小物什掉进去,掉进去的,也就宣告此物什使用价值的终结,望着缝里的小物什,抓耳挠腮而无可奈何,除非你去扒房了。

  出门,绕过一个回廊,抬头就能看到天井,木头横梁,上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玻璃,一片搭一片,周边就是小瓦,透过玻璃,隐约能看到上边那一棵棵翠绿的瓦松,肉肉的,仿佛快渗出水来。工匠们常来收拾,因为只要一下雨,天井里真会成天井的。雨水,滴滴嗒嗒,滴进下边的盆里,发出高高低低的音响,动听,悦耳,当然也夹杂着苦恼和烦闷。走在石砖上边,得异常小心。很大很方正的青砖,光滑如镜,稍不留神,便会滑得四腿朝天而狼狈不堪,有时甚至头破血流。

  大院子外边,天天能看到一位施姓的老头,在不紧不慢地品着山芋干酒。这老头形象上有点吓人,但脾气并不坏。光着头,酒糟鼻,嘴里还有几颗大金牙,咧嘴笑时,那几颗金牙闪闪发光。他靠卖苦力为生,一架板车养活了一家人。拉板车绝对是一个体力活,并且还要有很好的耐力,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下来的。因为体能消耗很快,老头便渐渐养成嗜酒如命的习惯,一日三餐都离不开酒。那时我还小,家里排行老幺,算是一个机灵鬼。施老头很喜欢我,天天放学路过施老头家,他便喊着我过去,问我想不想吃小瓷罐里的黄豆。看到我舔着嘴唇点头时,施老头特别开心,说喝一口酒,就给你吃黄豆。吱牙咧嘴地呡上一口,他便大笑着让我伸出双手,拿起小瓷罐直接将黄豆倒进我手心。一路走一路吃,吃完刚好到家,那时的黄豆真香!

  印象很深的还有那条老街。清一色的青石板路,两边栽着粗粗的法桐。夏天,走在街上,丝毫感觉不到烈日的炙烤,任何一个角落,也被宽大茂密的树叶庇护着。暑假里,赤着脚,穿着裤衩和小背心,滚着铁环,从上街头跑到下街头,如此往返而乐此不疲。热了,累了,顺势往青石板上一躺,光滑,清凉,暑气顿消。渴了,花二分钱,买一支冰棍,舔得滋滋有味,最后,嘴边留着一圈淡黄的冰痕,当时的冰棍全是色素做出来的。偶尔奢侈一回,就是豆沙冰棍和冰水,8分钱,一听到“卖冰棒哪……”的叫卖声时,舌下的口水便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那时老爸还在吸烟,东海牌,二角八一包,最乐意给老爸买烟,时常翻爸的口袋,看看烟还剩多少,离买烟的时刻还有多远,然后便自告奋勇的要求跑腿。目的只有一个——扣下找回的二分钱。只是可惜,老爸那时只一天一包,要是一天多吸几包烟多好,想必我也能多舔几支冰棍了。

  中街浮桥弄的边上就是茶馆,我们是不去的,那是老人们的世界,与我们无关。几十张大方桌,大长凳,没有靠背,怕占地方。脚下就是草帽和菜蓝,桌上很简单,几块豆干,三两根油条,一壶老白干,一个大茶壶。相识的和不相识的,坐在一起,卷起裤腿,海阔天空,唾沫四溅。烟袋,黄烟丝,烟雾伴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仿佛置身于仙境,人声鼎沸。兴起,腿放在长凳上,抠起脚丫,兴尽,饮尽碗中最后一滴酒,拿起草帽,拎起菜蓝,打着酒嗝,在踉踉呛呛中相约明天的继续。

    双溪河,应该是汤沟的精华,虽然我至今也还没明白双溪的来历。来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在河里玩耍而生命无忧。河水,常年流淌着,搞不清它的目的地在哪。来来往往的机帆船,不时穿梭,溅起的浪花,让两边洗衣的女人,放下棒槌,后退几步,甚至还有几句责骂声。几乎年年淹死人,特别是夏季。那一年,一艘机帆船扣了,两岸全围着人,议论纷纷,啧啧称惜。对边的岸上,趴着七八具尸体,看不出年龄,但能从衣服分出性别。当时是恐惧的,一星期内,绝对不可能再下水了。可是,又经不住河水的诱惑,没过几天,恐惧忘得一干二净,趁大人不注意,三三两两,鬼鬼祟祟,扒光了衣服,跳进水里,来几招狗刨。小鱼儿不时撞在腿上,痒痒的,却很舒服。上岸后,得坐在石板上,等身上的水凉干了才能穿上衣服,衣服是绝对不能湿着回家,不然,“黄膳煨绿豆”的滋味,让你心惊胆跳,谁敢拿自己的皮肉开玩笑呢?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河水,也不知养育了多少代人,我孩提的时候,水非常清澈,最大的乐趣就是钓鱼。工具也很简单,找一根竹棍,弯一根大头针,剪一截鹅毛管,扎在细线上,蹲在河边,顺手扫一个绿头苍蝇,串进钩里,往河里一扔,不出一分钟,就会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小苍子”。最过瘾的,便是趁大人在河边洗鸡时,把鸡内脏放进大菜蓝中,拴一根绳子,抛到河中,等小鱼游进去时,忽地提起来,拖到岸边,一般也没有空手的时候,偶有失手,动作慢了,也没关系,再抛一次就是了,河里的小鱼是取之不尽的。水,略有一股腥味,但很能滋润人,汤沟的姑娘,皮肤好的实在太多了,倒真的印证了现在的一句广告词——“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你敢说这不是这水的惠泽吗?只是现在,双溪河差不多淤塞成了小水沟了。

  儿时最要好的玩伴,也只有三四人,其中的一个,前些年已经病逝了。那时没有玩具,全靠自己的手去做玩具。什么东西到了我们手里,也能折腾出玩具来,一个小小的铁环,只有你有一根粗粗的铁丝,弯成钩状,便能“驾驶”着,转向自如,疯一般满大街跑。弹弓,是我们的宝贝,放学回家的路上,便弯腰捡石子,兜里揣得满满的,哗哗作响。那时麻雀真的多,去下街头的粮站,随便一抬手,便有麻雀应声倒地。还有,就是火柴枪,制作工艺要求很高,有枪栓、扳机等。找几个链条,锉光滑,再弯一根铁丝,越粗越好,不易变形,弯成枪形,皮筋,拉在枪栓上,便抽出一根火柴,塞进链条里,一手撑着腰,一手高抬起火柴枪,扣动扳机,“啪”的一声,随着众伙伴的羡慕和欢呼雀跃声中,自豪地吹吹枪口的淡烟,扬长而去……

   火柴不贵,二分钱一包,但不太好买。有时只好找一个竹板,正中间烫一个洞,再用竹片做一个撞针,用皮筋拉住竹片的两头,插上一个栗果,能射出很远,很有功击力,且不伤人,这样的恶作剧,也不知道让多少小妹妹们痛哭流涕地回家告状。最开心的,就是挖一块“猫屎泥”,慢慢摔几天,摔熟了,便可以动手做驳壳枪,雕出的枪型栩栩如生,乌光铮亮,沉甸甸的,仿着电影里的正面人物,一呼百应,真像一个连长一样冲锋陷阵了。

  稍大点时,街上有一个刘姓老头,摆着一个摊位,写着书法,那时我对书法的认识还仅仅局限于颜真卿、柳公权。时常远远的看着他写字,有点怕他,总是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的感觉。特别是头上的白发,一根不乱地朝后梳着,让我看着心就嘭嘭乱跳。刘老头能写得一手好行草字,苍劲有力。先闭目养神数分钟,呷一口酒,并不咽下去,放嘴里含着,摇头晃脑一会,再朝后捋捋白头发,然后不紧不慢拿起笔,蘸饱浓墨,时舒时疾,不时放下笔,再呷一口酒。看着刘老头喝酒、写字,真的是一种享受。今天我的好酒和书法,或许也是受到刘老头的影响,只是现在不敢多喝酒了,大生化的化验单上,六个箭头朝上的滋味,真是折磨人。

  老街不见了,曾是汤沟最著名的建筑之一——金家祠堂倒了,双溪河也渐渐没落了,可我经历过的点滴往事,一件也没忘掉。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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