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奕珠

　　(图片提供：钱新华)

　　我的家乡五—村麦园庄，有座雕功精美的上马石，相传至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了。(如图)这上马石为青石质地，一石分两级踏步，两级高度皆约尺许，宽一尺八寸，长三尺左右，重千余斤。由于年久，上马石表层常为顽童敲击，留下了班班伤痕。

　　过去听老人们讲，从前钱家麦园出了朝廷命官，凡路过本庄的官员，文官下轿，武官下马，因设此下马石供人们上下方便。详问究竟，谁也说不清一个所以然。

　　传说毕竟是传说，没有史实支撑，当然不能当真的。现经考证，原来在明朝万历年间，麦园庄有位理学大师，名志立(1567--1640)，号镜水，这上马石乃是他使用过的遗物。

　　先是，镜水公在家收徒讲学，又有些田地，交由第四子钱秉镐负责打理，家境还算殷实。为方便出门会友，他花了点钱买了匹老马，经家人精心喂养，出行骑上甚是便捷许多。当时邑令刘时俊，很看重钱镜水的学识，与其要好，并聘他参修邑志。镜水公四十岁时(1607年)，民间布衣童定夫先生创办的枞阳辅仁会馆，因其逝去关门停讲已久，邑令刘时俊很是惋惜，便对钱镜水说：“定夫之学久绝，继之而能承其讲学者恐怕只有你而无他人了。”镜水公因而受命，于每月十三日，无疾风骤雨必赴馆讲学，凡二十年而不辍。市中儿童尽皆熟悉，看见老马来，则呼之曰：“今日是十三，先生讲课来了。”

　　随着先生年龄增大，儿孙们为方便老人家上马下马方便，于是便从藕山脚下运回一块巨石，请当地手艺好的石匠为之雕凿，遂成一座上好的上马石。

　　这座上马石供镜水公用了二十多年，后来人老了，马也老了，竟十年不骑而饲之如初①。

　　上马石，旧时中国可谓有数万千，其大都载有许许多多辉煌荣耀的故事。或达贵显赫门第，或衣錦还乡官僚，或商贾富豪，或一方之豪绅，他们熙熙攘攘，迎来送往，莫不大显身世，荣耀鲜光。而后又有起有落，有兴有衰，荣光不再。然钱家麦园的这个上马石，它所记载的故事是那样的平凡无奇，竟仅仅是一个布衣学者为草根听众讲学的故事，它虽平淡的延续了二十多年，而又延传至今四百余载！这是平实的荣光，麦园钱氏的荣耀！

　　 有其父乃有其子，镜水先生去世后二十余年，他的第五位儿子钱澄之，又名田间，成为明末清初杰出的思想家、文学家和诗人。他继父亲的上马石故事之后，书写了桐城文派历史的新篇章，成了枞阳、安徽乃至中国历史文化名人之一。他在岭南为官时也许骑过马，更多的是骑驴。用没用过上马石我不知道。但他实现了父亲的期望，其成就按今天的说法，这叫跨越，叫飞跃！

　　注：笔者通考枞阳钱氏家谱及相关资料，均未发现有关上马石的文字记载，亦无先贤骑马的文字。按常理为官者骑马坐轿，与今人驾小车一样的普遍。钱家麦园庄历史上也不泛有朝廷命官，然他们的任所都在四川僻远山区，如铜梁、苍溪，回来一趟实为不易，有的直至病卒任所。就是麦园钱家外甥龙汝言状元，京城为官，也沒听说骑马来看过他的外公外婆。那么只有钱田间父亲镜水公骑马讲学，事载《田间文集》第549、552页，故余谓麦园庄之“上马石”为镜水公之遗物未为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