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的水浅浅的，没有了汛期的广阔水面，也没有了春夏秋的色彩浪漫。昔日的河水在冬天的时候恰似一条窄窄的河沟，水浅的地方我怀疑是否赤足能趟水过河。几条帆船搁浅在河滩上，那船上的帆卷起悬挂在两根桅杆的中间。只有那打渔的小渔船还能轻盈地在水面上划着，船梢的竹杆上几只鱼鹰骄傲的伫立着。

　　靠岸边的地方三三两两的摸鱼人穿着密封的胶皮衣服在摸鱼。那衣服就象一个人的形象连着胶皮鞋，摸鱼的人将胶皮衣服放在地上先伸进双脚，然后将胶皮衣服提起，没带上衣的就从腰边将带子系着套上肩颈。带上衣的则将手伸进袖口，从肩颈旁系上带子，只露一个头在外面，穿好胶皮衣服便可下河水中摸鱼了。摸鱼的时候有用手拿着鱼罩，就象农村人家养鸡用的大鸡罩一样，放在水里然后伸手在鱼罩中摸鱼。有的一手拿着赶网，一手拿着竹竿，赶网的样子就象缩小比例的足球球门，用竹子和绳网制成。将赶网放在水中，用竹竿从三面划动，让鱼儿游进赶网，然后再拿起赶网，赶网里就会有跳动的鱼儿了。

　　天上飘撒着细小的雪花，伸手接住的时候可以看见那雪花的六角晶莹图案的美丽，只是不一会儿就化成了水滴。在屋角的转拐的地方有一棵腊梅树，树上开满金黄色的腊梅花朵。那花朵的清香不时地在空气中随风飘着，嗅入鼻孔中的时候有淡淡的腊梅香。仿佛还是昨天，四十年前的记忆每在冬天的时候和着飘扬的小雪花向我招手微笑……

　　记得那时还是少年时候，父母的家住在靠长河边上的一处工厂的大院里。住房是以前厂里浴室的锅炉房，在锅炉撤走以后简单地打扫，隔间，在顶上搭上木棍和毛竹再垫上木板成了阁楼，就这样我们和父母住在一起。门外浴室里拆下来的大水池被父母用旧砖和树枝围起做了一个大花园。花园里只有几株鸡冠花和菊花，其余的地方种了白菜和萝卜和葱蒜，好象也种过山芋。牵藤的植物种过葡萄，丝瓜，还有彩色的癞葡萄。在花园靠工厂围墙的地方有一敞门，门上是人字形的瓦脊，盖着绛红色的大瓦，出了门走下水泥砌成的台阶就到河边了。

　　在天上下小雪的时候，长河的水面上还没有结冰。轻轻的寒风吹过脸庞，有些微的冰凉。站在河边看摸鱼的人摸着鱼，看小渔船划动时那鱼鹰不时展翅飞起在空中，然后收起双翅象箭一样射向水中。这时的水面上会荡起旋涡和浪花，不一会儿便见鱼鹰浮出水面，长长的鹰嘴中啄着蹦跳的鱼儿，扑着翅膀飞上小渔船。这时船上的渔翁便将一根细竹竿轻轻地压在鱼鹰的颈上，让鱼鹰将嘴里的鱼儿吐进船舱内。

　　这时天上飞过几只洁白的鹭鸶，风中有“哇哇”的鸣叫声。鹭鸶在空中盘旋、盘旋，慢慢地接触水面，偶尔地象鱼鹰一样收起洁白的翅膀射入水中，在水面荡起一个个旋涡和浪花。望着那洁白的鹭鸶在空中旋舞，在水面轻飞。在冬天的风景里与长河的流水、与打渔的小船、与摸鱼的人、与打渔船上的鱼鹰、与河岸的柳林、长堤，与天上的雪花汇成一幅最美的图画。

　　“雪衣雪发青玉嘴，群捕鱼儿溪影中。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晚风。”在杜牧的《鹭鸶》诗中，鹭鸶全身羽毛雪白，如穿着雪白的绒衣，衬托着青玉般的长嘴，漂亮极了。它们成群结队地在溪中和长河水面捕食鱼虾，洁白的身影在清澈的水中荡漾。你若惊动了它们，它们就会远远地飞去，在天空和远山的映衬下，恰如舞动的旋律，姿态是那么的优美，正像春天那满树的梨花在晚风中飘扬！”

　　百度百科上说：“鹭鸶是一群很古老的鸟类，大约在5500万年前就已在地球上活动。它们具有长嘴、长颈、长脚的外型，羽色有白色、褐色、灰蓝色等，有些鹭科鸟类羽色有冬羽、夏羽分别。或是繁殖期会在头、胸、背等部位出现丝状饰羽，繁殖期过后逐渐消失。飞行时长颈会缩成S形、长腿会伸出尾后、振翅缓慢，是野外鹭科鸟类的辨识特征。”

　　有一篇写鹭鸶的精美文章写道：“鹭鸶是一首精巧的诗，色素的配合，身段的大小，一切都很适合。…那雪白的羽毛，那全身的流线型结构，那铁色的长喙，那青色的脚，增之一分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素之一忽则嫌白，黛之一忽则嫌黑。”鹭鸶在诗词中，在文章里，在图画里，都是美的象征和代表。

　　望着在长河水面轻飞和空中盘旋的鹭鸶，我的心底无由地涌起一些难过，那还是早两年的冬天，也是下雪的时候，在长河的空中飞过两只洁白的鹭鸶，象是一双恩爱的伴侣。它们在长河的上空翩翩纤舞、盘旋，在水面轻飞，忽而冲下水面，又忽而飞向天空。在雪花飘飞的长河上空“哇哇”地欢声鸣叫着。

　　我手拿着一只刚刚做好的弹弓，静静地等待着鹭鸶靠近岸边。终于，两只鹭鸶贴着水面低飞向岸边，张开弹弓，拉动橡皮条，将一粒铁砂射向那洁白的鹭鸶。只听“哇”的一声鸣叫，有一只鹭鸶扑着翅膀落在水面，另一只鹭鸶飞向空中，一路“哇哇”的凄鸣传向遥远。那一只落水的鹭鸶也随水流淌着，只到水面上消失了那洁白的影踪。

　　我站在长河边，雪花越来越大了。我的心里没有打中鹭鸶的喜悦，反而涌上了心痛的感觉。将新做的弹弓使劲地扔向水面，我回转身走了，身后传来弹弓的落水声。多年后，我走在长河边，在冬天，在下雪的时候，每当那长河的天空飞过鹭鸶，看着鹭鸶在长河上飞旋，听着鹭鸶的“哇哇”鸣叫，我的心中都有一种痛的感觉。那长河上空飞过的鹭鸶，那美的精灵，我曾经伤害过的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