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多年来,对于枞阳广大学子而言,浮山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可以称作是一部厚重得无法言说的地理枞阳文化史,更是无数枞阳学子的心灵圣地。枞阳两千多年的文化发展,差不多每一步都能在浮山上找到相应的印记。
说起浮山,不能不说左光斗。左光斗以自号浮丘的方式,显现他对浮山的钟情。他有过数首《过浮山》,“未卜吾庐处,偏怜此壑宜。好山围四面,曲水绕千池。寺隐僧时见,源深客自疑。不堪樵牧问,应动向时悲。”明代的浮山,确是声誉鹊起。不过,与左氏的摹写关联甚微。以方以智为代表的方氏家族的迅速崛起,声播海内,浮山由是人文鼎沸。但历代修编的《浮山志》,均会收入左氏的诗作。这是一个闪耀于丹青史册之人。左光斗与杨涟,在明季惨烈的朋党格斗中,一路拼杀。在东林党与阉党的决战中,双双身死名成,跻身后世史籍中的“忠烈”代言。又因方氏另一个文章大家方苞的《左忠毅公逸事》,左光斗更让后人澎湃不已。
左光斗出生于浮山东南的一个乡村横埠横山村,他与浮山的真情实感,其实是将爱女许配给了浮山方氏族人方文,完成地方大族的合璧联姻,而不是赋予笔端的浮山文字。官场上的左光斗,原本就是个地道的文人色彩。历大明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左光斗始终都是东林党中“天雄星豹子头”的角色,砥励血拼而又苦尽甘来,在他官场的最后时刻,创造了明代的官场神奇———在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实现了官阶的连升六级!
风干的历史中,人物总是固化为脸谱。脸谱与脸谱的碰撞,往往划割出人物的纵深。阮大铖,也就是《桃花扇》中面罩奸臣脸谱的人物,最早撕裂了左光斗的形象一角!
“天启四年以后,乱政者魏忠贤,而翼以崔呈秀;四年以前,乱政者王安,而翼以东林。”所谓《合计七年通内神奸疏》,似乎就是朱由校主政的天启朝历史总结。通观天启一朝,东林党与宦官勾结弄权,魏忠贤流氓本色进而权倾朝野,七年之中交替上演,最终留下无可救药的崇祯摊子。公允言之,阮大铖的指斥也算是客观,但作为官场中人,打完左边打右边,无疑又是谋略尽失。作为东林党中的“天究星没遮拦”,阉党中的“阴行赞导”者,阮大铖由此将自己推到了官场绝境,落得一派无成,废斥乡野,最终成为清修《明史》中的著名“奸臣”。 浮山这块关于阮大铖摩崖石刻,极少引起游人的注目———因为地偏,也因为“读书”的概念清冷而狭窄。事实上,阮大铖的本质还是一个书生,这才有他官场生涯上的“四起四落”,尽管他在人生末途,由在野罪臣窜到弘光朝兵部尚书,甚至是弘光帝口谕中的“左相”。但通观其一生,读书、作文为其常态,而被称为“江南第一才子”,“本本出色,脚脚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的传奇,为张岱叹服,诗作亦被学界誉为“明诗第一”。在阮大铖与左光斗的冲突中,何如宠把持着自己的淡定。何如宠是明季桐城京官倚重的核心,他长期行走在王朝的核心层,晚年贵为副相。但他既不为乡党所左右,也不为朋党所左右。何如宠亦有一首《游浮山》:“春风鼓动掠花台,结构时当辟草莱。试问木莲谁是主,朗公去后照公来。” 明季的官场分崩离析,连接左光斗、阮大铖、何如宠、方以智、吴应宾的人名叫姚康,他同样出生于浮山脚下。姚康仅为诸生,却卓有才华,识见超人,学术长于史事,曾入幕何如宠、史可法,其墓碑则为史可法预题,文曰“明读书人姚康”。活着的时候即请人写墓碑,这种人不是人生观消极,而是看问题的视角太过恐怖。姚康诗中有一首《睡猿》:“饱食安居乐矣哉,这场春梦几时回。而今要醒而今醒,莫待藤枯树倒来。”相传何如宠官场徘徊时,姚康将这首诗题于画上,何沉默良久,决计辞官,迁居南京安享荣华。 明季的士林官场,有着数不清的大打出手与扬长而去,士林群体不断地集体堕落。中国的读书人,自古便自诩社会精英,居于“四民”之首,而获得国家功名的读书人,更是精英中之精英,历代儒家所宣扬而被程朱理学凸显的人格气节,所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云云,此刻皆成为士林掩饰孱弱的遮羞布。中国读书人的世故精明,一种试图在体制内左右逢源的世故精明,古今士林并不鲜见,但在明季发挥到了极致。 基于身份的认同,浮山背景下的明季人物,总是被局部放大而留存后世。而当年银子喂起来的士林,事实上先于国家倒去。历史混浊,抑或沉淀,浮山的景象,莫过于云烟散淡在深夜的苍穹。万千气象,还有什么能盖过历史深邃?按灭读书灯,满山都是月------- 说浮山,不能不说方以智。方以智的祖父方大镇于明万历辛亥年(1611年),在浮山墨历、掌岩之西建了一处山庄,取名“在陆山庄”,将山庄的厅堂名为“此藏轩”、方以智出生后,他的祖父方大镇给他取名以智,字密之。他的名字来自《易经·系辞上》“蓍之德圆而神,卦之德方以智”。天启三年(1624年),方大镇辞官返里,门号野同翁,隐居浮山,与山乡野老为邻。后又迁于安庆近郊的白鹿山隐居,将浮山在陆山庄授予其子方孔,方孔又授予了方以智。方孔在将山庄授给方以智时说:“此藏轩者,圆神力智,易贡几先,以此洗心退藏于密也,汝其受之。”(方以智《浮渡山报亲庵说))。 方以智出家为僧,颠沛流离,生活无定,他的三个儿子方中德、方中通和方中履,于浮山在陆山庄的旧址上动工兴建“报亲庵”,准备迎养在外漂泊了大半生的父亲。方以智在《浮渡山报亲庵说》中,说了自己归乡后的打算。他打算回乡后进一步从事学术研究,将方氏学派的易学研究发扬光大。可惜,此时的他,已是想“退藏”而不得了。“粤难”案发,在万安县的惶恐滩,为了不连累更多的人,他不得不选择了投江完节。 再回头说方大镇吧,进士及第后仕途一直很顺,先是任大名府推官,接着升任御史。但是,面对阉党当道的政治形势,他选择了激流勇退,回乡归隐,潜心学术,一生著述近百卷。他的这些著作估计大多都是回乡后写的。 再说万历进士吴应宾,他是方以智的外公,今钱桥镇人,万历十四年他考中进士时,年仅二十余岁,授翰林院编修,人称吴太史。吴应宾以眼疾告归,居乡四十载。归乡后,除专事著述外,还为浮山佛教兴盛做了许多善事,著有《学易斋集》、《宗一圣论》等。可以肯定,吴应宾以眼疾告归只是个借口,原因还是万历皇帝长年躲在深宫不问政事。吴太史回乡后,面对着浮山萧条的寺院,心急如焚,决心恢复远公道场。他募铜万斤,铸接引佛,塑丈六金身,安置在金谷岩内,留住了云游四方的朗目和尚,恢复了华严寺寺田,浮山佛教始渐渐振兴。吴应宾晚年皈依佛教,卒后葬在金谷岩下。吴应宾可以称得上是史上最爱浮山之人。 还有刘大櫆(1698——1780)字才甫,号海峰,桐城东乡(今枞阳县汤沟镇陈家洲)人。官黟县教谕,为清散文家,“桐城派”创始人之一。著作有《海峰文集》、《海峰诗集》等。游浮山时写有《游浮山记》。 再有姚鼐(1731——1815)字姬传,一字梦谷,人称“惜抱先生”。桐城麻溪(今枞阳县钱桥镇姚王集)人。清著名的散文家,“桐城派”中坚人物。乾隆二十八年(公元1763年)进士,历官翰林院庶吉士、兵部主事、会试同考官、刑部郎中、记名御史、“四库馆”纂修。著作有《惜抱轩文集》十六卷、《文后集》十二卷、《诗集》十卷等。为好友左仲郛《浮渡诗集》写序,从而留下《左仲郛浮渡诗集序》那脍炙人口令人叹服的名篇。 19世纪开始,浮山渐渐地失去了往日的光辉灿烂,渐渐的隐退起来,如同无数的枞阳学子一样,在退隐中修炼,在退隐中蓄积能量,“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姚康在清军进逼江南时抽身而退,回到家乡,隐居于枞阳黄公山,这是一种退藏。他深怀亡国之痛,呕心沥血,创作《黄巢传》,总结明朝灭亡的教训。方文,钱澄之以遗民身份终老江湖,这更是一种退藏。何如宠六辞内阁首辅,他的孙子何采在而立之年退出官场,一生逍遥山林。姚鼐的辞官从教是一种退藏,吴汝纶的辞官办学也是一种退藏。这种退藏不是退却,更不是逃跑,它与中国古代的隐逸思想是一致的,是一种从政治主场的离开,去谋求一种更有价值的人生。 今天的浮山是寂寞的,像一位静居于山野的隐者。但是,对枞阳这方土地而言,它创造了辉煌的文化,它秀丽优美的自然景观、源远流长的佛教文化、灿若星河的诗词、形态万千的摩崖石刻,使它完全有资格跻身于中国一流名山之列。在这个熙熙攘攘的热闹世界,像枞阳的那些莘莘学子名人一样,它也是“退藏”的,退藏又有什么不好呢,退藏有时就是一种品位的坚守。纵横世界各地的无数枞阳学子之所以能够坦然自若地退藏,那都是浮山的灵性教会他们的。因为浮山---是无数枞阳学子心灵的圣地,他们会永远因浮山的浸润而自豪、而豪情万丈、而心灵剔透!(左虎平))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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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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