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园林技艺已入国家非遗,其原因之一是《园冶》是我国首部造园专著。计成挟其卓越造园之术奔走四方,自食其力。晚年不甘私其能,而极欲将《园冶》公诸于世,确是胸襟磊落之人。可惜一介工匠梓人,社会地位、经济条件使其将成功问诸于世难如登天。所幸其时有两个人对《园冶》成书起了关键作用:
他的朋友当涂曹元甫先生来仪征,寤园主人和计成陪他在园中游览两天,曹称赞不已。“以为荆、关之绘也,何能成于笔底?”赞扬寤园如荆浩、关仝的山水画,希望他能文字著述。而在看到计成的《园冶》草稿,其时叫《园牧》,意即造园的方法,不过是营造的法式而已,他更为惊讶,“斯千古未闻者,何以云‘牧’?斯乃君之开辟,改之曰‘冶’可矣!”意即不仅是造园之技术,更是对古今园林的理论升华,审美观照。
曹元甫与阮大铖友善,曹知自己力孤势单,虽欣赏,但无能为力,于是向阮大铖极力推荐计成,赖于他的介绍,计成与阮大铖相识。此时恰好阮被朝廷罢官放逐还乡,他从南京去仪征见到寤园,大吃一惊“乐其取佳丘壑,置诸篱落许。”(阮大铖《园冶·冶叙》)即称赞该园虽在人工篱落之间,却有自然山水意境,于是由爱园而爱《园冶》,爱计成其人,继而一口应承,解囊出资,给他刊刻印行,得以流传。
该书出版,当然受到时人重视,当时安徽歙县人郑元勋为《园冶》题词,预言:“今日之国人,即他日之规矩。”《园冶》“安知不与《考工记》并为脍炙乎?”将《园冶》与《周礼·考工记》等量齐观,评价的确很高。可惜清代268年间,该书竟然寂然无闻,即使李斗这样的学者,在《扬州画舫录·城西录》中仅据郑元勋《影园自记》的文字阐述影园之美,而对影园的设计者计成及其《园冶》却未著一字,不能不说是憾事。
近现代对《园冶》的首肯竟然是从日本开始的。陈植教授在《重印园冶序》中说,他是1921年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教授,他的老师——造林及造园专家本多静六博士处见到此书,分明是《园冶》旧的版本。是外国人发现了该书的价值,于是在日本流传,进而传播西欧各国,计成被国外学者称为造园鼻祖。陈植先生说,“四十年前,日本首先援用‘造园’为正式科学名称,并尊《园冶》为世界造园学最古名著,诚世界科学史上我国科学成就光荣之一页也。”
解放后,《园冶》在国内寂然无闻,其政治原因是因阮大铖为其作序,资其梓刻,他又为阮大铖等富商巨宦造过园,而阮大铖又是明的奸佞,清的降臣,士林不耻。计成自然被看成“阮氏门客”,其实具体分析他仅是“以艺术传食朱门”的一介寒士,他不为官僚豪贾所用,贫苦百姓衣食无着,瓮牖绳枢,谁还请他设园造景呢?“愧无买山力的”计成,“自叹生人之时也,不遇时也”,他只能以诸葛亮、狄仁杰“大不遇时”自嘲,“何况草野疏愚,涉身丘壑”的工匠平民,著书也仅为“但觅梨栗而已”,读之令人潸然。
阴霾过后,艳阳高照。如今《园冶》研究已成热门,今人艾之增先生对《园冶》有精辟的评价,“包函面广,探索度深,观察角特,信息量大”,“读之可驰骋想象,缠绵情思,飞花流水,漫无边际,仿佛在做一场心神的游戏娱乐。”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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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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