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周
菜场早市永远是小镇人气最旺的地方,仿佛一个集镇的人,都被时令的菜蔬、鲜活的鱼虾和带有余温的猪肉所吸引,或雁行有序或呼朋引伴,赴此来采撷一日三餐所需。
我亦早市常客,几乎一日不落,今天是连月阴雨以来的少见晴日,买卖者明显平添许多。市场上并非只我一人漫不经意,一些卖菜的竟也把谈白当做正事,右手近旁的两位就正交谈甚欢,大意是说某家儿媳妇是大西北人,亲家母在照顾女儿坐月子后欲走还留的事。
难怪哟,谁不眷恋枞阳这一方热土?这里天蓝水碧地丰山腴,这里油稻轮作鱼藕共生,出门坐一块钱公交跟免费似的,要挣钱进厂子一个月随随便便四五千,楼房、存款谁家没有?说到吃的,平时跟过节一样,鱼肉荤腥粳米细面大人小孩怕都吃厌了。当下的人们,饮食上转而注重健康营养和膳食平衡,以至一些粗粮反转成高大上的稀罕物。看那谈白的两人都带有山芋干在卖,问价格答曰10块钱一斤,乖乖比主食贵好几倍,果真高大上。
我瞥了一眼白白的山芋干,棱角分明粗短不一,发散着不易嗅到的细微甜香,表面经晾晒脱水不再光滑平整,六面体表面密布纤小的颗粒,此乃淀粉析出的晶状物。经验告诉我这是漂洗干净、没有受过雨淋一次性晒干的优质山芋干。
山芋干没买,一桩陈年旧事却从心底翻出,令我心有余悸。往事发生在读小学三年级的1973年春,那时上学,路上与课堂上花的时间差不多。大家的兴趣全在课外,“游乐场”就是公路,沙土路面的老枞桐路,过往车辆除了几班循环客车,也能偶遇卡车。那些年,拉货以板车为主,四五个拉车人形成一个群体,上坡前板车依次停下,大家协力从第一辆车推起只到最后一辆上了坡。有次放学碰上板车运水泥杆,“学生头”一提议,大家竞相助力推车,二三人一伙,这样板车上坡则不用停歇了。连续一星期放学,凑巧遇上运水泥杆板车,拉车推车的彼此渐渐熟络,大家默契地组成临时搭档,最远时有人把板车推送过会宫街。
有一次我推的板车上码着麻包,麻绳将麻包勒得紧紧的,土黄色袋面上有圆圆的水渍和散布的白霉点,那天车多人少,我一人推一辆板车,上坡时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看来是真用力了,到了坡顶停下小憩,发现一条麻袋底部的缝合线断裂,开口处露出山芋干来。师傅暗示我拿,他讲从枞阳粮库拉到钱桥粮站短些斤两是允许的。在师傅纵容的目光下,我掏了十几片藏进书包里,随后返身推车,那天我将车推过了沙园。
回家路上,我拿出山芋干吃,吃下三四片后才回味似是没有甜味,再看山芋干,整个呈焦糖色,用指甲一刮掉下灰样的粉末,仍不见白模样,我不敢再吃生怕有什么不妥,回家悄无声响地放到角落里。
吃罢晚饭,我的腹痛渐起,先是小痛随后痛感加剧。自小我就有肚子痛的毛病,每每吃生冷或不洁食物便发作,此次未能幸免。母亲见之背起我往官桥医院赶,打了两天针才止住了痛……往事如烟,如今的人们,年岁大的或许还能忆起吃不饱肚子的年月,年轻一辈的自是无法体会和理解。今朝释怀,这样的糗事几乎绝迹了。一想到此,买山芋干的欲望再次强烈起来……
春风轻轻地吹过南国大地,树儿长出绿叶,花儿竞相绽放,湖水泛起波纹,天空蓝蓝,白云飘飘,阳光明媚,洒向人间,整个世界和暖而明亮。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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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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