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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深处天安闸

时间:2021-09-22 09:33:07

  吴志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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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G347源子港大桥上,汤沟河静静地平铺着,像一匹玉带熠着光芒,两岸禾苗青青,我想当然地张望着,曾经令巡按使“深叹异之”的天安闸呢,那“高二丈四尺,自内至外长四丈一尺”的雄伟建筑,那“层迭石条,油灰灌隙,钩连石缝,峙若壁立”的精美艺术品,都到哪里去了?此刻,河水在悄悄地流淌着,水面上除了波光,也许只剩下微微的风了,其实我是知晓这天安闸早就走远了,先是走到了王套,后来倾斜了歪塌了,走进了云水深处。

  今年夏天,我花了几个月时间寻找天安闸,有时走在汤沟河堤上,有时在古籍资料里,有时我像是自言自语,“闸都不在了,只留下枞阳江堤第一闸的名号,哪能找到呢,反过来讲,就算找到又能咋样?”难道是我自己的一点私心,也许真的是,记得那天黄昏,在汤沟河边上,看到了一丛荷花悄然地伫立在河中央,像是从天边袅袅走来的一片红云,刹那间,我在河水的缝隙里看到了某个影子。

  我猜想它也许就是我心心念念想看的天安闸。

  幸运的是,这个夏天我遇到了一本书——《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在书中,我和天安闸重逢。

  《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作者是刘启文,他是民国首任桐城县知事,他主持修建了天安闸,疏浚了汤沟河,撰写的这本书更是为我们留下了一百年前的枞阳水系地理史料,十分珍贵。

  我寻到该书,是费尽周折,也是十足运气。近几年,我对县域近代水系的演变历史很感兴趣,特别是建国前后河湖地理稍有研究,这样各个时期的地图尤为重要。在“六尺巷文化公众号”上看过《天安一闸锁蛟龙》文章,详细解读了天安闸修建的前前后后,尤其是网上附了张地图,那应是百年前枞阳(旧时称为桐东)的水系地图,后来经介绍加了作者李国春老师微信,得知其是安徽省桐城派研究会常务理事,他网上传来了刘启文的《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可惜他自己的这书本身就是复印件,图文不很清楚,辨识难度大。

  后来我微信联系桐城博物馆副馆长张梅生女士,拜请她帮我查找《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原稿或是刻印清楚些的版本,并请求可有枞阳或桐东的较早时期的地图,以供我研究县域河湖水系演变之用。承蒙张馆长热心,她委托一位同事在一个境外开放古籍资料网站中找到了刘启文的《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图文清晰,如获至宝,万分感谢。

  文言文,繁体字,没有标点,这书如何阅读是个问题。我采用了最笨的办法,就是把这书打印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不认识的繁体字就在网上查,最终还是请李国春老师帮忙,识别不了的字请他识,全书的标点请他句读。虽未谋面,烦请他帮了忙,占用了他的休息时间,记得是一晚上10:50,他将句读好的该书传给我,微信的滴答声像是替我深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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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四年乙卯九月,刘启文写了《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此时距离六月份建成的天安闸刚刚三个月,从书中看,此时他的心情是愉悦的,书的上半部分详写枞阳的山水河流,文字跳跃,大开大合。他对枞阳的山川水文作了详尽考证,支脉清晰,如数家珍。

  “东南之山自庐江大凹口分道逼江,山之大者,以数十计。故水之远者,至江逾二百里,次乃百数十里,近或数十里。其势必以闸源港、浚北河数十里,远土桥为顺轨,议者尤津津焉。”结合书中的地图,我想这段文字表达三个方面意思。一是山多且高大,地图上清楚地标注了浮山、拔茅山、鳌山、藕山、长山头、琵琶山、横山、龙王嘴等,书中写尽了枞川大地之大山,有大凹山(岱鳌山)、平顶山、龙城山、柳峰山、白云岩、牡丹尖、上青山、麻埠山、周山、巢山、鹤鸣山、牛角尖、黄蘖岭、三公山、鸦山、下青山……二是水急且远长,罗昌河、麻埠河、横埠河、汤沟河、枫林河、官河;三是入江口,当时有源子港、灰河(已淤塞)、土桥三处。

  在这里,我想对一百年前枞阳河湖作一简要的介绍。

  “羹脍赛水流入陈林赛(现称神灵赛),入破罡湖,进竹子湖、入獭桥湖进白荡湖。白荡湖水经张家赛入陈瑶湖。枫林河(和沙河合称枫沙湖)水入陈瑶湖,一由王家套口入江,一由灰河口入江”。也就是说,一百年前,枞阳县域除菜子湖外,羹脍赛、神灵赛、破罡湖、白荡湖、陈瑶湖、枫沙湖的水系是连成一体的。

  难能可贵的书中对县域的几条河源进行了科考,比如:罗昌河源于庐江平顶山、麻埠河源于岱鳌山、横埠河源于黄蘖岭、日落石(应属三公山)。

  关于白荡湖之形胜,书中对三处专门论述。一处是乌金渡,“乌金渡者,两山壁立若巨门,白荡湖以上之锁钥也。”乌金渡之上游的罗昌河、麻埠河并于石溪,麻埠西南的女儿桥、老人桥、会宫这片水域称为獭桥湖(上游塔湖);另一处是长山头,“长山头者,北与乌石嘴相撑柱,白荡湖之门户也。”现如今的杨市河、鳌山的豸岭湖、拔茅山至藕山这片水域称为竹子湖;第三处是九儿潭,“九儿潭者,其冈阜南逼大河,与乌泊圩对峙,白荡湖下,中权之锁钥也。”古时九儿潭以上的河湖水均从汤沟河在源子港入江或王套入江,包括现在的白荡湖、横埠河。“陈洋之西自乌泊圩抵灰河,北至无为之土桥凡八十里,江岸弯环如半月,南高而北低,至土桥,河道独狭,东南万山之水至是,乃南入于江。”即九儿潭以下的湖水,包括现在的横山湴湖、陈瑶湖、枫沙湖均在土桥入江。

  “白荡湖为上游总汇,纵横数十里,烟波浩渺,洲渚不生,故其名独著。”这是当年刘启文对白荡湖胜景的赞叹,查阅资料得知,当时湖泊面积达121平方公里,而经历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围垦后,白荡湖湖泊面积锐减至57平方公里,即便如此,当你站在湖边,仍可感受到湖水万顷碧波之慨然。

  沧海桑田,古时的河流水系流到今天,有的已被时间改道了。羹脍赛、神灵赛曾是通过破罡湖流入白荡湖的,如今已从石矶头的南河拐入江了。有年暮春,我为了考证两赛湖水是否有可能在姚塝一个叫过颈的垭口流入破罡湖,曾到此处踏勘,从附近夏家咀、湾咀的村庄名称可以想象当年这里是湖水淹没之地。

  在过颈处,几株高大繁茂的紫藤花淹没了我。

  汤沟河,《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中称大河,汤沟称双溪古镇。在书中我找到了何为双溪。“双溪者其南曰‘陈家洲’,为滨江外障。西则凤仪、天马诸山水入焉。南派既合,绕双溪东趋源子港,出王家套入江。源子港之西又别派,北趋李家沟至九儿潭与北河合。其间河流四匝,如玦无端,所谓双溪也。”即所谓的南河、北河,南河自长山头,南下绕琵琶山,抱双溪东趋源子港;而北河自吴家嘴,经粪箕套在双溪北至九儿潭趋源子港。南河、北河合抱汤沟,正是双溪。时间真是让人感慨的,一百年,双溪改变了,瘦身版的南河依旧绕汤沟古镇流淌着,人们依旧称为汤沟河,而北河呢,粪箕套呢,滩地呢?早已变成沃野良田万顷,就是现在新丰少丰三姓圩口,曾经的老河道尚有一星半点的残存,我在圩内调查时,上了年纪的农人仍旧称为大河,只见坑塘里水更清冽冷凛,菖蒲荇草更加青绿。

  写到这里,我的心陡然地振颤了一下,一个地名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大河头,我曾站在这里问过自己,这地名蛮霸气的,是否就是一条大河的源头,曾经是汤沟河的河口吗。答案应该是的,这里就是北河的河头,它离吴家嘴一公里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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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观《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书中详细记录了建闸疏河的过程,读后感人至深,刘启文是桐城县知事,他亲历亲为,从东乡乡贤提出治河,到工程上马、受挫、再到建成,前后三十年,在刘启文主政桐城期间,他对天安闸的建设及疏浚河道倾注了大量的精力,他在书中记录的众多主政者、乡贤连同他自己已成为一座丰碑,上面刻画了一段枞阳治水的历史,成为英雄。

  书中说,“嘉庆时白荡湖中道一线通舟,冬涸屐可行可涉,左右两岸皆种稻蓄鱼,故东乡最称富庶。”可是从道光始,枞阳出现水患,久成泽国,田园湮没,民生不聊。

  东乡陈澹然先生是最先提出治河的,“光绪九年,上书《请开东河治水计》,陈公许之,而河议乃自此始焉。”到闸成河通的“时(民国)四年乙卯六月七日也。”“疏河建闸,邦人君子经画殆三十年。”先后有安徽布政使于次棠、冯梦华的大力支持,有历任桐城知事陈云溪、刘启文的亲自主持,有公举张洪钧、吴南喦、方新甫、张芝山、房子谦等等干事,有邑士大夫赞助者马通伯、郑靖侯、倪朴斋、吴少耕、张子君等等。这期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理清了治水思路,“建闸源子港,遏江潮、购机船,疏乌石嘴以下至土桥出江,弃灰河勿治。复官制埂,过灰河与潘泊山相关锁,择天定堤上游,制水箭镇崩江绘图,撰《桐东治略》凡四卷。”

  建闸疏河的历程拿现在的话说,就是咬定目标不放松,一任接着一任干,久久为功,终成大业。

  一百年前,国内战乱不断、物资匮乏、财力不济、技术落后的背景下,能做成如此宏大的工程,其艰辛非常人所想象的。在书中,刘启文饱含深情地感叹,“罗掘且穷,挹注周章,心力俱瘁,古称行之维艰,岂不谅哉!”据李国春老师注释:为建源子港天安闸,当事者已“罗掘(用尽一切办法,筹集财物殆尽)且穷,挹注(以多余补不足)周章(费尽周折),心力俱瘁。

  从书中得知,期间发生的两件事更让刘启文压力巨大。一是民国元年十二月份施工的天安闸,闸基建好,月堤筑好,不料次年四月又发大水,“水大至闸基月堤,溃官制埂。款绌,亦停”。本来有望建成的闸基淹了,堤溃了,工程款用完了,只得停工。二是从上海购买的挖泥船,在芜湖水域被泰昌小轮撞沉了,此时,“天时人事两值其穷,余乃清诸款、撤局,赴申江,无复经营当世之志矣。”幸运的是,后来通过诉讼,获赔半款,挽回一半损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启文的仕途也如同建闸疏河一样,一波三折。宣统三年(1911年),刘启文任桐城县知事,他开始准备治河诸事,次年,河款有了着落,他却任期将满,“维时启文受代将归,桐绅坚请督其役,设局双溪勘形势,时民国元年十二月一日也。”民国三年一月,刘启文再任桐城知事,诸乡绅重提河议。“准截借癸丑丁漕八千元,以东南受益田摊补,仍前址为闸。是岁十月一日开局,重办闸工……复赴沪购机船,以三年六月至工所,十月水退,乃装配置诸河。”一切,闸成河浚。

  掩卷,我想到一个词——情怀。天安闸与刘启文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他们彼此成就着,仿佛天安闸就是为刘启文准备的,无论在位是否,始终拧在手上,想尽一切办法,终于闸成。由此,可见刘启文的仁心,对桐东水患的治理,对民生的关怀,这是他的一种情怀。

  掩卷,我还想提到一个人——柏文蔚。是他任安徽都督时许可,拨给了桐东疏河建闸第一笔款,“截壬子新赋一成,与辛亥尾欠续收之款助河工,得银币一万三千余元为嚆矢。”正是这笔款,“群情欢舞”,建闸疏河才得以实施。他是“辛亥四杰”之一,却与枞阳的水利有着不解之缘,据说,他因羹脍赛渔湖以及寓居“松柏山房”,1929年秋,兴建了草圩,3000亩的圩田安置沿湖群众到草圩落户,自耕自给;1946年,他被推选为“普济垦殖社”总经理,次年兴筑内河防洪堤,“因施工路线涉及迁坟及战事所致,未能完成,自永墩圩起至同乐圩止,堵口复堤工程共67768米长,完成土方625860.57立方米。”

  掩卷,百年时光转眼已逝,曾经的源子港天安闸于民国22年被拆卸移至王家套,由于汛水上涨,造成闸基倾斜,闸墙歪塌,现已不复存在;疏浚的汤沟河仍在静静地流着;沿江圩堤现已如铜墙铁壁;“松柏山房”仍旧孤独地站在羹脍赛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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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子港顾名思义应是临江的一处港口,这里曾停泊着不少船吧,近的可通达大通、芜湖;而临湖,可沿汤沟河、白荡湖上抵义津、钱桥,下至陈瑶湖边虾儿港、苎镇,乃至周潭、土桥应该都能通达吧。

  《桐东建闸疏河始末记》书中最有价值的应是这张地图,图上清楚地标注着山名水名地名,对比现在的地图,特别的有今昔之别,想起一个词——山不转水转,山还在那里,而水却改变了。改变的结果是水面小了,田地增加了。随之改变的还有治水思路,还有星罗棋布的水利工程。

  建国后的七十多年,水利建设得到了空前发展,湖东闸、白荡闸、枞阳闸,一座座沿江闸站建成,更有正在建设的引江济淮枞阳枢纽,如今的建闸理念、施工工艺、施工技术都是一百年前所无法比拟的。斗转星移,一百年前的河湖名称有的都已改变了,譬如,横山湾的湴湖原名泛湖,四角湖原名四家湖,陈瑶湖原名陈洋湖。但是,细思,有些精神是不会改变的,也不会过时的,那就是群策群力、矢志不渝、久久为功、关注民生,这是一种情怀,一种大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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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深秀而颖厚,水荡潏而迤逦”是县志对古桐城地理的描绘,其实用在今天的枞阳县域仍是很合适的。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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