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圩,在老湾的中部,周边多湖泊塘堰,最具典型的要数七圩与鸭河两村相连的鸭池。鸭池不是池,曾经是内湖接长江的通道,后因自然改道或人工造圩,成了这里的大片湿地。之所以叫鸭池,可见当年这里是野生水禽以及野鸭的最理想的乐园。
圩,《湖广水利论》中说“近水居民,又从而圩之田之,而向日受水之区,十去其七八矣。”此乃叫筑圩防水,大都属人为而成,沿水筑堤造埂,围湖圈田,高处种棉。低处植稻。而七圩,本是陈瑶湖经年累月沙泥淤积而成,整体地势平缓,圩内水域,有河道经老湾通长江,逢梅雨之季,能迅速泄洪,使这里的水位终年变化不大。这就给莲藕提供了繁衍生息的温床。
七圩的莲藕,是野生的,纯生态的,没有谁刻意去种荷。这里的民风淳朴,人们辛勤劳作,只求稻粱谋而,没有“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诗情画意,从“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春天,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夏天,荷叶铺天盖地,荷花香飘十里,只是自顾自美丽着这里的风景,与人们相安无事。这里的荷,静守这一方清水,闲看四季轮回,如得道高僧在坐禅。芙蓉出水,水佩风裳,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绿叶葱茏,或浮水浅动,或参差而出,随风摇曳。在季节的递进轮回中,尚在淤泥里的莲藕,不断拔节,不断将生命延伸。虽身在泥中,而“出污泥而不染”,洁身自好,虽吸收泥土的营养,而能吸其精华去其糟粕。
莲藕本是一种灵物,七圩的莲藕也不例外。莲藕是懂得感恩的,花与果实不断禅让,在缔造风景的同时, 不断回馈人们以果实与美味,感恩于这方仁慈的土地。纵然到了秋霜打残荷,荷尽已无擎雨盖,也正是泥中挖藕时。七圩的莲藕,在荒年险岁里,还承载了人们聊以果腹的食粮的重任。记得很小时候,穿绣花鞋的小脚老祖母,时常说到的往事。说是我父亲尚是二八少年,时逢大荒天灾,家无粒米之炊。于饥寒交迫中,在风雪交加的寒冬之夜,徒步前往七圩,来到当时已经当做粮库被当地住民看管的荷塘。父亲身本无衣,赤脚下塘,终于偷得一担莲藕回家。进门后便昏厥倒地,牙关紧闭,慌了神的老祖母,还是用草木灰火钵,置于父亲胸口,棉被紧捂,父亲多时才得以恢复神志。而那一担莲藕,救了老祖母孤儿寡母一家性命。每想起这情形,眼前总是浮现,纵横在老祖母那布满沟壑的脸上的一行老泪。以至于后来我只要吃到七圩的莲藕,总是想在脑际中想勾勒,那一担莲藕是如何被老祖母精打细算,用以一家人聊以度命的情形。
七圩的莲藕,相比于其他同类,还始终保持野生的状态,味嫩脆生生,色白如玉润,节短仅一搾之长,肥壮似小儿胳股。无论生吃还是熟食,其独特的荷香味,足以撑开味蕾。都知道莲藕全身是宝,这里也无需繁缛累牍。就连这时常被人弃之不吃的藕结,在《神农本草经》中亦有药用之详解,乃为痨者吐血良方中药引之用,效果神奇。
由于老湾乃至七圩,是地处相对交通蔽塞之乡野一隅,这里的莲藕,亦偏爱这一方乐土,远离喧嚣,不离不弃,安于此般世外之桃源。人们已无法推敲她的前世今生,只知道,七圩的莲藕,和这里的先民一样,一直在,一直坚韧而简单地活着。(章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