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才孕育了大师;
——题记
每每行进在故乡的原野上,山岭起伏,远山苍翠,我的内心里总是交织着一种含混的激动。我是一直扎根在故乡土地上的一棵小树,在我的躯体里流动着乡情的血脉,我接触过太多太多的乡土史志,耳闻过许许多多有关乡贤邑人的奇闻轶事。每每不经意的一瞥,总有一处历史的陈迹进入我的视野,思绪不禁浮想联翩。
在我每天工作出入的园子里,一隅的山坡上埋葬着一位乡贤的墓冢。竹木青青,一级级渐渐提升的石阶,一块块巍然而立的石碑,让人景仰、肃然。每日与乡贤交臂、对视,我的内心充满激动,我的脚步变得沉稳。
时空相隔,多少乡贤在史册与口碑中,留给我一抹淡淡而又清晰的背影,渐渐远去……
清明时节,细雨霏霏;一路泥泞,满眼菜花金黄。用了短暂的一个下午,我们走过了三百年漫长的路程:从清初——也可以说是明末,走到了晚清。三百年,历史的天空中繁星点点,总有璀璨耀眼的那么几颗。行走在枞川的大地上,我仰望了三座令人骄傲的丰碑与脊梁;冥冥中的神祗,谕示我们按照历史的先后顺序,一一拜谒。
浅薄如我,从来匍匐在先贤的脚下,正如我此刻跪拜在大师的墓前。是他们的学识开启了我愚妄的心智,是他们的操守引导我不断前行。
白沙岭,浮山北麓的风水宝地。杂木丛生,荆条交横,方以智墓在微雨中静谧。灌木丛中,亮晶晶的小水珠在绿叶上闪光,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淡定、高雅。先生是我国“明清第一人”,是伟大的思想家,首创了“一分为二”,倡导“三教合一”;是杰出的科学家,精通物理,实证医学;是志士,民族气节惊天地泣鬼神;是诗人,锦心绣口,字字珠玑。
“坐集千古之智”,“出世还求济世方”。举目望浮山,青山有幸,先生的英名辉映浮山的每一堵山崖。
在我国历史上,有一支绵延二百余年的文学流派,叫“桐城文派”,“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枞阳是古桐城派的故乡,号称“文章之府,诗人之窟”,文派三祖皆生长于枞阳或祖籍在枞阳。如果说,方苞为桐城文派的创始者,刘大櫆为承启者,那么姚鼐无疑是文派的集大成者。 义津镇阮畈村铁门口。几幢民宅附近的村口,一座荒冢高突,渐于磨灭的碑文告诉我们这是姚鼐墓。春草初青,春雨不息。一座简陋的坟墓掩盖一颗博大高贵的灵魂,长眠,安息。 先生整合完善了方、刘的散文理论,提出了“义理”、“考证”、“辞章”三者相互为用等主张;编订了风行一时的《古文辞类纂》,有力地扩大了桐城派的影响;尤其是他中年即隐退官场,专事教学四十余年,主讲于各地书院,培养了一大批散文中坚力量,使散文作家在地域上超越桐城,遍及国内,誉满京华。先生堪称“中国古文第一人”,是格意俱高、精深博大的诗人,又被誉为清代书法之冠。 文化是人类的精神食粮,是民族传承的根基,拯救人的灵魂,慰藉我们的乡愁。“苍山负雪,明烛天南”,智者博厚如山,如炬之火为时人与后来者永远擦亮灵魂、指引航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时至晚清,吴汝纶当之无愧为我国近代教育的先驱,他由早期的一个幕僚与文学家,转变为一个教育家,大力推广“西学”。先生长期主讲莲池书院,晚年被任命为京师大学堂总教习,并创办了名校桐城中学,将“勉成国器”作为办学宗旨。在先生的影响下,他的同仁房秩五先生创办了浮山中学,李光炯创办了宏实小学。枞阳教育蒙此遗绪,薪火相传,创新发展。 一条正在建设的乡村公路渐渐将我们引领到一片空旷的平野,金黄的油菜花在春雨中明媚,充满生机。 吴汝纶墓地到了。墓圹较大,从有关建筑上看,有几经毁坏与修复的痕迹。一位老农在我们的邀请下,热情地讲述了墓冢的情况,证实了我们的推测。曾经的台阶没有了,曾经的栏杆残缺了,曾经的两尊石狮不在了。我的心,隐隐作痛。 好在墓旁两块近年树立的碑记,告诉人们这里已被确立为省级与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更令我感动与欣慰的是,墓前的草坪上还残留着香灰纸烬,大概是附近的村民扫墓的痕迹。从点点猩红的爆竹残骸中,我仿佛窥见文明复燃的火花。在文明与愚昧的争战中,总会有文明失手的时候,但最终的胜利会属于文明。星火不灭,一如薪火不尽,先生若在九泉之下知悉,会当瞑目含笑吧。 雨润无声,和风含情,远山如黛,河川微澜。默默地在墓前伫立、察看,如捧读一卷经典,然后依依离去,难舍。我们朝圣而来,朝拜几位先贤,也是朝圣一片古老、神奇与灵秀的土地。 作为后学,我不为自身的卑微而怯懦羞惭,我不为故土的尚不富饶而懊恼。在这个春天里,能够在乡贤的墓前伫立,能够接受一场春雨由外而内的洗礼,我的祭心止此已够了。因为我总算来过,而且一直浸润在乡贤智慧的芬芳里。 芬芳四溢。在日复一日的流年里,枞川的子民愈将神清气爽、激情奋发;在与时俱进的洪流中,大师的后辈们将创造崭新的辉煌,以告慰先灵、给力明天。(张正顺)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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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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