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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柏山房

时间:2022-03-30 10:58:48

 钱新华

  小城枞阳,有块不大的天然湖泊,叫“羮脍赛”。她如一双母性慈祥的手,轻柔地爱抚着这座古老的小城。柏文蔚的“松柏山房”就筑在湖的东北岸边。来自幕旗山方向的西南风,劲吹着湖面,也吹拂着这座松柏山房。

  一个五月天的上午,我怀着一颗崇敬的心,探访了这位国民党元老当年筑就的寓所。说是“松柏山房”,听起来,名字很不一般,其实就是一处很平常的四合院布局。当我来到这里时,已不见松柏,只见门头、山墙、窗台到处都肆意地滋生着青苔、杂草、小树。那雨后留在墙上的一道道水迹,分外刺眼,似老屋伤心难过的泪痕。门外的一块空地上,被散乱的丢放着这里水面养殖大户的一些生产与生活用品。目睹此情此景,一种莫名的无奈与心酸久久难以消弭。山房与对面耸立的县政务中心一带建筑群隔湖相望,看起来近在咫尺,但是在对岸很难看到这边的山房,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松柏山房周边多出了一些霸气的居民楼。

  距银塘东路与东湖路交汇处不远,有条贯穿在羹脍赛东边湖汊的乡村公路,这是一条通往松柏山房便道。在我记忆里,也就是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光景吧,这里还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也是我儿时常上县城路上的一处渡口。夏秋季节,一趟单程,五分船钱。一条敞着口的小木船,载着一群行色匆匆的赶集人。船后梢立着一条肤色黝黑的汉子,一匹长长的单桨,在他的胯下,吱嘎吱嘎地哼着小曲儿。小船不紧不慢地行进着,岸上那座松柏山房、一座具有标志性建筑,在身后渐行渐远。

  说实话,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气派不凡的黛瓦粉墙院落,就是中国近现史上一位颇有影响的风云人物寓所,只知道是县里一家水产养殖场的场部。院内两株高大挺拔的松柏,穿过天井,如剑出鞘,直指蓝天。似乎仍在散发着一种正气,又像是两位老者在相互诉说着什么。我曾冒昧的揣测:这松柏难道既是寓所名字的由来,又有一层暗合着主人那种“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含意?

  儿时的我,没少走过这里。冬天,湖水落下,湖心露出一条粉红色砂石便道,上面可容一部板车通行。刺骨的西北风裹着浪花,不断地撞击着路肩下面的石块,一朵又一朵黄褐色的泡沫,堆积在石块上,破灭了又生出,仿佛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柏文蔚那些点点滴滴的故事。柏文蔚在枞阳民间传说故事很多、很美,也很感人。然而,随着岁月无情地流逝,大都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这里,作者兹录两则民间故事,以示追忆、缅怀这位先贤与枞川大地结下的不解之缘!

  这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说柏文蔚(当地人称柏烈武,亦柏令武)赋闲在枞阳松柏山房时,附近老百姓常见到这位身材魁梧的皖北侉子,一身农夫打扮,挑着一担畚箕,穿行在羹脍赛湖一带村子,捡拾着人畜粪便。尔后,他用这些捡来的农家肥,在寓所边种些果蔬与五谷杂粮。

  某日早起,他正在湖边散步,忽见不远处有泡黄牛粪,因未带拾粪工具,他便走上前去,捋起袖子,弯下腰,竟用双手将牛屎捧回粪窖。沿路百姓见了,个个惊奇。有人不解地问他:“这样的脏东西,你怎么不怕呢? ”他笑呵呵地回应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在俺老家不仅用手捧,还要做成牛屎饼,贴到墙壁上晒干,当柴火烧哩! ”又问:“大冬天的,不冷吗? ”柏风趣幽默地说:“刚拉的,不冷,还在冒着热气呢。 ”

  瞧,这就是柏文蔚!哪还有什么高官的影子?

  柏文蔚戎马半生,身上落下多种病根,没少遭受病痛折磨。有一东北朋友闻之,送他一张虎皮被褥御寒。

  开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虎皮被褥派不上用场,由女佣拿到院子里晒晒,准备收纳起来。阳光透过天井,洒在这张东北的虎皮上,熠熠生辉。女佣的那双手,不停的在虎皮上摸着掸着,始终舍不得离开。她越摸越像中了邪似的。一种不该有的念头终于萌生了:今日,主人出远门去了,其他人也都不在家,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这个院子里的“主人”。这不是天赐的良机吗?何不如此这般这般……

  多日后,柏文蔚回到松柏山庄没几天,那位女佣突然故作镇定的称自己家中有变故,不能再来帮工。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忙吩咐家人给她结清工钱。转眼又到了冬天,可是再也找不到那床东北虎皮被褥了。有人给柏出主意,应该去女佣家里查找。柏文蔚平静地摆摆手说:“算了,相遇一场,也是一种缘分,就当作一礼物送她吧! ”

  如果说这两则民间小故事,不足以说明什么,那我们还是一起来看看柏文蔚后人是怎么说他的:柏文蔚,寿县人。我们柏家一直有个传说。柏文蔚反清犯谋逆之大家规,怕诛连九族,逐出柏家,从家谱等抹掉一切信息,柏文蔚流走寿县,入寿县柏氏。后文蔚三遣长子长跪祠堂,请求归宗,不许,遂在枞阳置家产。

  又曰:柏文蔚57岁时(1932年),“柏…………又时返安徽桐城县之南乡(今枞阳)羹脍赛湖,筑屋数间,名曰:‘松柏山房’”。时国民党监察院长、书法家于右任亲题“松柏山房”匾额,悬挂于正厅。柏在自己的《松柏居士日记》中述:“一年之间,住松柏山房与昆山(上海)则占九个月与十个月之久……”

  另有文字载:柏文蔚(1876~1947),字烈武,号松柏居士,安徽寿县柏家寨人,同盟会员。武昌起义后任第一军军长兼北伐联军总指挥;二次革命时,宣布安徽独立,任安徽讨袁军总司令;1924年国民党一大上当选为中央执行委员;北伐战争开始后,任国民革命军第三十三军军长;1930年任北平国民党中央党部扩大会议常务委员;柏文蔚是国民党的元老,又与蒋介石政见不合,并反蒋,深为蒋介石忌恨。 1933年,蒋介石密令安徽省政府主席刘镇华派密探监视柏。秋天,刘亲到松柏山房,目睹柏悠然参禅,笃志佛学。刘离时示意柏要离开羹脍赛渔湖,免遭暗害。后蒋介石派人要杀害柏,经于右任与蒋说情,柏才免遭毒手。抗战胜利后,柏作于枞阳羹脍赛湖边松柏山房的一首诗云:“一别山房整十年,归来松柏已参天。湖光倒影寒星中,江水东流任变迁。大难临头泯礼义,疮痍满目遍林泉。何时恢复真民主,凿井耕田乐自然。 ”

  从这首诗中,让我们不难看出,一位追随孙中山先生革命多年的国民党元老家国情怀,他是多么向往那种自由自在、真正民主的田园生活!

  柏文蔚一生追求真理,寄希望于共产党,曾作春联贴大门:“渴望国共合作,倭奴奸暴终必灭;吾神威灵显化,土豪劣绅不容昌。 ”

  民国36年,柏文蔚登报声明辞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和国民政府委员等职,以示同蒋介石的独裁统治彻底决裂。 4月26日,因患肝脓疡医治无效在上海逝世。

  弹指一瞬,八十多年过去。当我再次来到这座早已失去了往日光泽的“松柏山房”前时,当年这位叱咤风云的民国先贤踪影难觅。心中总是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感觉我们今人有愧于这位先贤!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更不知道为保护这一珍贵的文化遗产该做点什么……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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