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鼐为什么四十四岁辞官?一个顶带五品纂修官,翰林院庶吉士。正值人生中年,又在参与《四库全书》编修这个巨大工程,可谓风光无限,他在编修中途以疾告退,而他去世时85岁,身体健康应该不是原因。退了后,钦加四品顶带外加二级。近来,国内也有学者对姚鼐为什么辞官进行探讨。形成的意见是:一、与纪昀观点不一致,纪昀主张秦汉学派,姚鼐倡导宋儒学派。二、姚鼐为了“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而致力于振兴桐城派文学,不与纪昀合流而拂袖而去。学派之争不是辞官理由,即使再大的矛盾上头还乾隆爷呢,振兴桐城文学不是理由,况且编纂《四库全书》任务之艰巨,这时中途辞官,不合常理,乾隆爷怎么就同意了?!这里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顺治五年1648年始,清朝各地方府学县学前都置有一块石碑,这块石碑不是竖栽而是横躺,故叫做“卧碑”。卧碑镌刻三条禁令。“第一,生员不得言事。第二,不得立盟结社。第三,不得刊刻文字。”欲夺其族,先忘其史。清廷为了长治久安,雇用了纪昀等一批御用文人,组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对中华传统文化侵噬,就是《四库全书》纂修,在纂修过程中,发生了所谓的秦汉与宋儒之争,并不是什么学术之争。在编修时,纪昀主张秦汉以前的史料不作改动,姚鼐主张唐宋以前的史料都不能改动。鲁迅先生说:“《四库全书》大抵非删则改,语意全非,仿佛宋臣晁说之,已在对金人战栗,嗫嚅不吐,深怕得罪似的了。‘贼’、‘虏’、‘犬羊’是讳的;说金人的淫掠是讳的;‘夷狄’当然要讳,但也不许看见‘中国’两个字,因为这是和‘夷狄’对立的字眼,很容易引起种族思想来的。”这是为了一个政治需要,剔除对清廷不利文化因素,结果使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在《四库全书》里都改为:“床前看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毛泽东熟读廿四史对《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周书》、《辽史》等没作评注外,其余都下了评注,他也认为许多史料不是客观真实的。
先讲述一个在编修《四库全书》时,发生一件鲜为人知“舒黄文案”,事情是这样,说来也凑巧,有一个黄州书记员,在姚鼐手下工作,他在誊写苏轼贬齐安时,大概是爱乡情结,他看别人在篡改,他也在齐安前面加个黄州二字,舒州有齐安,黄州也有,而这个事情恰恰被姚鼐发现了。在编修时,先前有个规定凡涉及人物、山川、事件不予改动,随意改动的是要治罪的。这个书记员急了,找纪昀帮忙,本来纪、姚之间就有分歧,趟上这个事,纪昀觉得机会来,马上支持这个书记员的改动。于是舒、黄之争就开始了,争论越来越激烈。姚鼐以拜戴震为师名义,想得到他的支持,遭到戴震的婉言谢绝。这件事碰巧传到和珅耳里,并且有人说纪昀得了黄州这书记员的好处。和珅与纪昀以前就有矛盾,和珅觉得整纪昀的机会来了,于是把这件事上报给乾隆爷,乾隆说这事还了得,查!并派和珅去查,不知谁走漏了风声,纪昀连夜叫人把苏轼在舒州齐安都改成黄州,连苏辙的诗文涉及到舒州齐安的一起改成黄州,甚至连文中地点都进行了改动,并将原著全部烧毁。第二天,和珅带人去查,原著没啦,证据全毁,这事又报到乾隆那里,和珅是乾隆铁杆,纪昀目前正需要,眼看这件事不好办,纪昀见势说了一句:姚鼐把桐城的人文历史写得太多,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这又勾起了乾隆对桐城人的往事回忆,桐城的左光斗、方以智、戴名世等都是不合清流的,就想拿姚鼐治罪,但理在姚鼐这边,乾隆是心知肚明的,况且,姚鼐在天下文人心目中影响非常大,乾隆正在左右为难时,姚鼐心里明白卷入这场政治斗争对于他来说风险系数极大,前面有戴名世的例子,他又想到《四库全书》在编修中,把有的史料改得面目全非,而他在这场政治图谋中,感到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又不想把自己名字留与后人诟病,所以就提出了以疾告退,这场“舒黄文案”就这样被压下去了。也许有人说你是在杜撰的,其实故事内容是我外祖母告诉我的,她是方氏后人,父亲方在朝是桐城讲学,祖父方茂岩是登仕郎,在桐城县当过师爷。白天给我讲的时候,还把门关上说道:“大路说话,草窝里藏人,小孩子不要这话在外乱说,说了要杀头的。”我那时小,什么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清朝的文字狱,是多么血腥。
为了防止《四库全书》修改内幕外泄,造成社会影响。“舒黄文案”发生乾隆三十九年七月份,由于姚鼐知道《四库全书》内容太多,不能立刻把他放回,乾隆采取了怀柔政策,以让姚鼐养病为由,把他留在京师,还钦加四品官衔外加二级,派翁方纲等人相劝,目的是叫姚鼐不能把朝庭秘密暴露给天下人,直到十二月才允许姚鼐南归。翁方纲《送姚姬川郎中归桐城序》“窃见姬川之归,不难在读书,而难在取;不难在普述而难在往复辨正;不难在江海贡异之士造门请益,以难在得失毫厘,悉如姬川意所欲言。“(翁方纲《复初斋文集》卷十二)从这段话里也可看出舒黄之争的端睨,江海,黄州古时为荆江之域,舒州古称淮海之域。
姚鼐在返程时,乾隆还一路安排人劝说,经过泰安时,朱孝纯是姚鼐的好友,也是一位劝说者。《登泰山记》“余乾隆三十九年十二月,自京师乘风雪,历齐河、长清,穿泰山西北谷,越长城之限,至于泰安。……亭西有岱祠,又有碧霞元君祠;皇帝行宫在碧霞元君祠东。是日,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这篇千古名文里还隐藏一些秘密:“观道中石刻,自唐显庆以来,其远古刻尽漫失。僻不当道者,皆不及往。”姚鼐就暗地告诉人们,《四库全书》编修的内容,是自唐显庆以来东西都进行改动,他对这个事情感到孤掌难鸣的,这也是当时在写出这段文字的真实含义!所以,他发出这样的感慨:“夫士处世难矣!群所退而独进,其进罪也;群所进而独退,其退亦罪也。”
嘉庆三年姚鼐读《四库全书总目》时说:“其持论大不公平,鼐在京时,尚未见纪岚猖獗若此之甚。”我查一些宋代文献,苏轼受贬齐安时间有改动,到齐安时没有官职,《庚溪诗话》王党李定之徒,媒蘖浸润不止,遂坐诗文有讥讽,赴诏狱,欲置之死,赖上独庇之,得出,止置齐安。方其坐狱时,宰相有谮於上曰:“轼有不臣意。”上改容曰:“轼虽有罪,不应至此。”(《庚溪诗话》宋*陈岩肖卷上),这一段内容表明苏轼受罪时,不可能有官职的。他在齐安三年后,才升为黄州团练副使。苏辙根本没去过黄州,而连他的文章地名都改了,《快哉亭记》现在还可看到改动的痕迹,这是后话,李公择本是桐城人,结果改成江西人,旧《桐城县志》都不敢录入,还有王安石等等,都作了一些处理,甚至连许多地方志也被篡改。已故历史学家吴晗曾感叹:“清人纂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矣!”余秋雨先生说过,黄州的山就那样山,水也就那样水,缘何有许多写齐安的诗词文章?这应该引起学术界重视!
再看姚鼐写的《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曩者,鼐在京师,歙程吏部、历城周编修语曰:“为文章者,有所法而后能,有所变而后大。维盛清治迈逾前古千百,独士能为古文者未广。昔有方侍郎,今有刘先生,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鼐曰:“夫黄、舒之间,天下奇山水也,郁千余年,一方无数十人名于史传者。独浮屠之俊雄,自梁陈以来,不出二三百里,肩背交而声相应和也。其徒遍天下,奉之为宗。岂山州奇杰之气,有蕴而属之邪?夫释氏衰歇,则儒士兴,今殆其时矣。”既应二君,其后尝为乡人道焉……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当时“舒黄文案”大致经过。本来是祝寿的文章,写这些与祝寿无关内容,只不过是暗地告诉刘大櫆他在京城发生的事件,这段文字暗含几个信息:一是“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招来的祸;二是大致介绍黄州与舒州之争经过,本来黄州那里史传的人不多,而“山州”舒州的齐安,“浮屠”指浮山,人杰地灵,自梁陈以来人才辈出,有佛教的鼎盛时期,有天下文人雅集,现在全部被篡改了。有人说,为什么姚鼐不明写,在血雨腥风大清王朝,姚鼐敢吗?随时都有杀身之祸!姚鼐写过许多诗文,为枞阳县白湖乡李氏祠堂书写“龙山毓秀”、为枞阳县金社乡豸岭吴氏宗谱作序等等,为何连浮山片言只语都未提,这个中是有隐衷的。直到晚年,写了一首《怀叶书山庶予》“故乡东里隔齐安,马首才旋去不难。略似霸陵临渭上,瑟声清怨走邯郸。”这首诗吐露了齐安这个地名。
有人说大学士于敏中、梁国治先后动以高官厚禄,均被辞却,这是表面文章。真正原因如姚鼐所言:“古之君子,仕非苟焉而已,将度其志可行于时,其道可济于众”,否则,不如“从容进退,庶免耻辱之在咎已尔”。
在姚莹的《行状》中,曾明白地提及此中景况:“纂修者竞尚新奇,厌薄宋元以来儒者,以为空疏,掊击讪笑之,不遗馀力。先生往复辨论,诸公虽无以难,而莫能助也。将归,大兴翁覃溪学士为叙送之,亦知先生不再出矣,临行乞言,先生曰:诸君皆欲读人未见之书,某则愿读人所常见书耳”。若干年后,在与朋友的书信中,偶然提及,姚氏依然若有恨声,甚至大骂:“去秋始得《四库全书书目》一部,阅之,其持论大不公平。鼐在京时,尚未见纪晓岚猖獗如此之甚,今观此,则略无忌惮矣。岂不为世道忧邪?鼐老矣,望海内诸贤,尚能捄其敝也”(《与胡雒君》卷三),在姚鼐的晚年书信中,这几乎是其唯一的一次失态。可见其含冤之深,以及当时受到的精神打击有很大关系。只好寄予未来,捄其弊也。
由此看来,舒黄之争是姚鼐引退的导火线,而真正埋藏的是清廷利用纪昀这一帮文人在大肆篡改历史,以达到对汉人的长久统治。姚鼐在这场政治图谋中,只不过是不合清流的淘汰者。姚鼐的晚年,主要集中做了两件事,一是著书立说;二是培养人才。把当时清廷丑恶阴藏字里行间,让后人去解读。姚鼐的一生,像乾嘉时代学者所普遍选择的那样,前期志在兼济天下,退而独善其身,文章立著,以求立言于不朽。“天下文章,其出于桐城乎”?这句话反映了二个问题,一是桐城的文章的确实令世人敬仰;二是招致一些文人对桐城文化产生忌妒,从而对其抑制与打击,旧桐城文化史反映是一部血泪史,也是满清政府对中华文化摧残的血泪史的缩影。从“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引起杀头之祸,到戴名世的南山案而含冤。如果左光斗、方以智、吴应箕等肯在文化上低头,如果戴名世、方苞、姚鼐等肯向清庭屈服,凭他们的才智是不愁高官厚禄。这也正是他们的气节所在,感召了国人,“文章之府,气节之乡”盛名天下。“舒黄文案”这个案子可以反映出清朝文字狱的冰山一角!也致使旧《桐城县志》对明朝以前记历史载几乎成空白。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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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蒋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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