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六猴又到木匠老鲁家来了。
老鲁正埋在一堆刨花里,打造一副棺材。六猴靠着门框旁,拧着一截猪肉,眯着眼嬉笑着看老鲁忙活。
你不用在这里等了,我实在是没钱了。就算我是开钱庄的,也经不起你这三天两头的借啊。听我老鲁一句劝,赌博这东西还是趁早不要沾了。
鲁哥,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六猴登你家门就是为了借钱似的。不瞒你说,我最近输得真惨,不过也好,输光了也没啥盼头了。可是,我除了赌啥也不会啊。我苦点没关系,可是我那个几岁的娃不能不吃饭吧。这不,我这次来是专程跟你学手艺的。希望鲁哥不嫌弃我,赏口饭给我们爷俩吃。
老鲁从刨花里抬起头。六猴啊,你早有这样的觉悟,你婆娘也不至于跟人跑了啊。我这手艺一般是不传人的,可是你能为你家娃这样想,我老鲁也不能不帮衬着你。这肉你拎回去,给你家娃补补。孩子正在长身体阶段,可不能亏着。你就先学着劈木头、拉墨线,这年头木匠虽说不能大富大贵,可也饿不死啊。
我家也买了肉,这块是专门孝敬你的。你就收下吧,要不我也不好意思跟着你学手艺啊。未等老鲁说话,六猴就把猪肉拎到厨房里,然后跳进刨花堆里,拿着一块木头开始劈。
夜晚来临,终于等到了吃饭。六猴看着自己满手的水泡,疼得直往掌心吹气。
平时没干过活,刚开始都是这样的,等你干熟练了,手起茧了,皮厚点就不疼了。老鲁笑着对六猴说,来喝点酒,喝点酒就不疼了。
我听鲁哥的。六猴跟着老鲁坐到炕上,一个劲地劝老鲁喝酒。
六猴,你好好干啊。我当初学手艺的时候,那真叫一个苦啊。我在师傅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膝盖都肿了,求他教我手艺。师傅终于肯开门了,可是他让我回去,说什么也不肯传授我手艺。我就每天帮他挑水、劈柴、煮饭,后来,可能师傅被我感动了就留下我,让我去山里砍了一个月的树,粗细都有规定,每天只能砍一棵。多砍充数是不行的,山里有多少树,师傅心里都有数。那时为了砍一棵满意的树,跑好几个山头是常事。砍完后就劈,然后刨花,毫厘都要符合师傅的要求。这样干了半年,师傅终于肯教我手艺。待我学成后,师傅告诉我,他把手艺传给我了,等于把饭碗给了我,他不能再抢我的饭吃。从此,师傅就再也不做木匠了。直到去世,他都不肯再见我一面。
老鲁越说越动情,一口气喝下满满一碗酒,两眼泛着泪花。
鲁哥,你别这样啊。师傅他老人家不在了,可是他把手艺传给你,还把一堆金子传给你了。你继承了师傅的衣钵,把手艺发扬光大,也不愁吃不愁穿的,师傅说不定高兴着呢。
老鲁瞪了一眼六猴,放下酒碗,说,六猴啊,村里人都说我有金子,那是瞎说,我有啥金子啊。你看我家里,是个贼都懒得来。人活着图个啥,不就图吃个安心饭,睡个安稳觉嘛,这些是钱能买来的吗?
鲁哥说的是。来来,再喝一碗。六猴忙岔开话题。
老鲁和六猴都喝醉了,老鲁留他过夜。半夜,六猴被一泡尿憋醒了,摇摇晃晃地走到院子里解决。迷迷糊糊中看见墙角有一团亮光,六猴以为是月光照下来的,可是今夜是天空布满乌云。难道是值钱的宝贝。六猴的酒顿时醒了,他溜回房间里,看见老鲁鼾声正响,就偷偷地拿着铁锹在院子里挖那一处亮光。
果然有一个坛子,六猴慌忙取出坛子,打开一看,满满一坛子水,正泛着金子般的光泽,像是月光照在水面上。六猴有些失望,心想,难道这老鲁真的没有钱?不过这坛子埋得这么隐蔽,夜晚又发着亮光,肯定是个好东西,埋回去太可惜了。六猴咕噜咕噜地把一坛子水全喝了,然后把空坛子埋进去,溜回了房间。看见老鲁还在打呼,六猴便侧身躺下了。
不一会儿,六猴肚子疼痛难忍,感觉一股热流从胯下缓缓流下。他知道自己尿床了。
已经三十而立的人还尿床,这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六猴赶紧穿上衣服,把被子遮盖在尿液上,一个人摸着黑跑回了家。
鸡鸣响起,老鲁伸了个懒腰。刚要喊六猴,却发现床铺上没人,被子掩着。老鲁掀开被子一看,床单上一堆刨花,金灿灿的。王光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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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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