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福林
装好监控，我告诉爸妈：以后你们在家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我都能在手机上看得到、听得到。我妈说：“这么一说，我们过年吃什么好菜还要偷着吃，背着你呢！”我妈是个81岁的老太太，有时还挺幽默的。可是幽默的老太太记性差，和我爸出门经常忘记带手机，害得我电话打爆了也找不到他们，急得各种猜想。这是我在元旦前赶回家装监控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响应单位防疫抗疫号召，春节不回老家，跟爸妈“云过年”。监控安装在厢房门外，因为爸妈就住在厢房里。只要提示音一响，我就会打开手机端详监控里的动静。爸妈生活很有规律，一般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我妈一起床，就会倒痰盂，这是他们那一代农村老人的习惯。我多次劝他们住到正房里去，那里有现成的卫生间，可他们说厢房舒服、方便，脚一抬就出门，不用跨过院子。监控装好后不久，老家就下了一场雪。早上，手机提示监控里有人走动，我打开，看见81岁的老妈妈颤颤巍巍从厢房里出来，拎着痰盂。我心里一阵酸楚，发誓等老家县城的房子拿到之后，赶紧装修好，让爸妈住进去享福。监控里还可以看见门外一块菜地。爸妈经常下菜地除草、施肥、铲菜。这块菜地里，好像永远有吃不完的蔬菜。看见菜地，我就想起每次回老家，爸妈都会把花样十足的蔬菜往车里塞，一边塞一边抱怨车子的后备箱太小。我说不要不要，我妈就说：“带着！又不要你手提肩扛的。家里长的，环保，我们又吃不完，你回城里还要花钱买菜吃。”我爸起床的第一件事是端个食盆，走向鸡窝。鸡窝在厢房旁边，监控里看不见，但我不仅能听到鸡叫，还能听到几只大白鹅呱呱呱。我爸对着鸡窝讲话，像小时候与我们讲话一样：“不要抢！就你最犯嫌！一大清早鬼叫，吵死人了！”我想起在家的时候，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模样的鹅，我爸却能对号入座，跟邻里乡亲嘚瑟鹅都有了分配计划，多少钱都不卖：“这只给老大的，这只给老二的，这只给姑娘。这是小老四的，他要是过年不回来，等过完年找个双休日回来，杀了给他吃，或者让他带到扬州吃。”
我就是家里的小老四。我的老家在金湖，爸妈一共有四个子女，我大姐，我大哥，我二哥，我。大姐大哥都在城里生活，一个无锡，一个常州，离家很远。二哥倒是在老家，可平时住在县城，只有养龙虾的季节才在乡下待一段时间。我在外当兵12年，退役后又到离家100多公里的扬州江都芒稻闸工作，这里，一年四季一天24小时都有船舶过闸，春节需要加班，不回家是常事，所以我一直是爸妈最心疼最牵挂的小老四。我在监控里看爸妈，爸妈有时候也会看我。他们会有意对着监控摄像头，笑笑。虽然不说话，但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的小老四放心，我们过得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