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点40出发，7点多就到了订的酒店，才小心翼翼地问娃:“昨晚睡得咋样？”娃说:“好着呀，全省前20名一般都会睡不着觉。”我说你咋知道,她说微博上有个同学，模考一直是全省前几名，说他早上四点才睡着，“我反正也考不了前20，所以睡的好。”岂止睡得好，早上根本叫不醒，叫了几声翻了个身又睡了。

　　娃考完语文回来的反应与其说是兴奋，不如说是受了刺激的亢奋，用她自己的话说是“惊魂未定”：上午的语文考试把人给吓到了，花了45分钟在苦思冥想一个默写，这个默写是去年才考过的，估计大部分考生都被这个回马枪给成功挑翻了。好在她想呀想，竟然给想出来了！她在描述这个过程的时候，让我想起她小时候考试，有一道题是鱼游泳的时候如果左边的鳍伤了，鱼会怎样？她就使劲想象自己是条鱼，答出了这道题。老母亲欣慰的是，她学习虽然一般，但是有着尚未泯灭的想象力和灵性。

　　下午考数学，娃回来是这么形容的：“老师经常说，数学考试是换汤不换药，可是有一次模考，把药碗给换了，和那次模考相比，这次岂止是换碗，简直是把药锅都给换了！”平时考试都是难度逐渐增长，那次模考是把最难的题放在中间，导致很多人以为这次考试的难度提高了，吓得后面的题也不敢做，放弃了，或者直接自信心崩塌，会也不会了。有了模考的教训，她这次就警惕了，遇到难题，她先绕过去答后面的，结果发现后面的也一样难，但总算心理上没被击溃，硬着头皮答完了。

　　中途还有个小插曲，酒店保洁员来收垃圾，问我：“你有几个读书娃？”我说“一个。”想起前几天听力试听的时候，我跟几个家长也是坐在这家酒店大堂里聊天，我左边坐的那个妈妈感慨：“把一个养大都不容易，也不知道那些生二胎的咋想的？”抱怨说如果可以退回20年前，她就丁克，我右边的妈妈也疲惫地附和：“哎呀太难了，娃培优补课花不少钱呢…… ”

　　保洁跟我滔滔不绝地说：“我有四个读书娃，两个女娃一个上大学着，一个工作了，两个男娃一个过几天中考，一个上小学，我们夫妻俩都在外面打工，哪有时间管他们？都是他爷爷奶奶管大的。你看你们城里人，娃考个试还订宾馆？我们那里中考，娃自己夹着被子过河去上学，过河的时候被子都掉河里了……”

　　娃中午回来，又讲了一个惊险故事：上午文综考试，她一看试卷，初步判断了一下政治出的题都在她的射程之外，她政治是短板，考试全凭运气，如果出到她熟悉的知识点上，算她捞上了，她一看这回捞不上啥，就赶紧跳过去答历史地理，好在这两门答得不错。在她回头答政治的时候，教室里发生了不小的骚动，好像是一个考生把答题卡涂错了，陆续进来了六个监考老师，进来看了她的状况，出去分析应对方法。

　　下午考英语，娃说老师说了，英语只要不迟到，就算赢了。

　　考完回家路上，微博上答案已经出来了，她大致对了两科，开心得不行，看样子又“捞着了”不少。去学校对答案，发微信说估分582，这考完了，我才敢问，那你平时模考的平均成绩是多少？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她模考水平，也弄不清她这成绩是高还是低，是满意还是遗憾？高考这个事，说起来是跟很多人比拼，其实最后只是跟自己在比，跟自己的十四次模考成绩比较。我说：“你是不是平均540？”她说，550吧。我说：“那这回算考得好，应该是模考成绩里最高的吧？”她说有一模她考过587。我心里想，你自己满意就是胜利了。

　　这个分，可能有些娃能气得要复读，她高兴得雀跃。她反正也没多用功，养生式学习考了这个成绩，已经算是赚了。

　　周四去上班，同事说：“你这算是解放了吧？我们娃连幼儿园还没上呢！这一步步打通关还得好多年呀。”我才发现可不是吗？虽然我自己没有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可是一切的确仿佛都不一样了。她说她娃现在两岁，让娃去英语班上课，娃心不在焉，光知道玩，对上课全无兴趣。我忍不住笑了，我说才两岁你急啥？我还想说，英语上啥班都没用，就让娃看英剧美剧，看上几年英语想不好都不可能。我想起娃这些年上过的兴趣班培优班，有的是被带节奏上的，大多数上着上着就不上了，她不想上就算了。

　　学会算了，可能是我们母女这么多年学到最重要的一课。否则，就像我的同学老李一样，要么自己疯了，要么把娃逼疯。这些我没法给同事聊，我不想那么油腻，我娃又不是上了清北，有啥可吹嘘的？还有一方面是：俗话说“教的曲儿唱不得”——好多事只有经历了才知道，你光给她说，她并不理解。

　　不过这么一说，我觉得当了多年成绩普通的孩子的家长，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失败。不但不失败，还挺自豪的，在别人面前由不得想叉一会儿腰。
　PS：学渣后来的成绩是600多分，高出模考最高成绩80分。时隔一年，容老母亲再叉一会腰。肖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