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海
高二那年暑假,学校要求学生参加社会实践。当时,同学们大都去水厂扛水了,而我却选择去山上挖鞭笋。同样是赚钱,这于我来说更自由一些。
中午我骑了辆车就上山了。上到山半腰,衣服全湿透了,本以为竹园会凉快些,没想到依旧闷热不说,浓重的汗味还招来了许多蚊子,害得我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山上有片孤坟,一阵风吹过,发出一阵孩子般的啼哭声。独自一人在野外,恐惧可想而知。但我好面子,没脸空手回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发出怪声的地方去看看,后来才闹明白,原来这声音是几株折弯的毛竹在风中相互摩擦发出的。
终于可以安心挖笋了。我以前跟大人挖过春笋,他们教过我怎么从地表的细微变化找出笋来,不知是我对此真的有天赋,还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这技术很快就被我掌握了,那天挖的笋虽不多,但我深受鼓励。等第二天再去,我的胆子大了,地形也熟了,挖笋更是驾轻就熟。虽然山上依旧热浪蒸腾,而且到处是围着你嗡嗡叫的蚊子,但我苦中作乐,渴了,到山下溪流中洗把脸,喝口山泉润润嗓子;饿了,摘几颗树上的杨梅填填肚子;累了,就坐在山顶看随风摇曳的翠竹,望头顶云卷云舒。
挖来的笋拿回家,老妈第一次夸奖了我,说明天还得拿到菜场去卖,不然怎么换得来钱,换不来钱,你还得去扛水。卖菜对于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来说,脸皮确实拉不下来,特别是在集市上遇到熟人,那老脸就更没地儿搁了。话虽这么说,不过摊还是要出的,不然我这靠挖笋挣钱的计划,就算彻底泡汤了。
次日一早,我骑着一辆破自行车,车头挂把秤,车兜里放一捆塑料袋,袋里装着十几块零钱,车后座上绑着半编织袋笋。集市离村子不远,但我每次还是起得很早,去晚了,就没什么好位置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觉得还可以的摊位,拿个编织袋往地上一铺,放上鞭笋,往上面洒点水,搬块石头坐着,就等着人来买吧。当然,有人经过摊位,脚步略慢了,你就要“叔叔、阿姨”地喊了,做买卖喊与不喊效果差多了。
我读书笨了点,玩别的还算可以。手上的秤,没上学以前就认得了,街上那些无良摊贩在秤杆上玩的小把戏,我都琢磨过,也会做,只是自己从来不干这事。我喜欢把分量算得很仔细,因此闹了一个大笑话。一次,我跟一个阿姨说这笋总共八两半,其实真实分量是九两不到点。那阿姨一听到那个半两,眼睛都凸出来了,黑着脸说:“你这小孩会不会做生意啊?数学也学得太好了吧,半两也会算出来的。不买了!不买了……”按我以前的说话风格,会调侃她一句:“我的数学,确实学得很好啊!”但现在不会这么说了,谁叫顾客就是上帝。我只能一个劲地向那女人赔不是,说自己是书呆子,无药可救的书呆子。说白了,她的心思我明白,东西是想买的,无非是想便宜点,毕竟当时鞭笋独此一家。
后来,我也学乖了,毕竟我也不能老吃亏啊。有时明明八两半的东西,我会扯着嗓子喊:“一斤只差一点点啊!”顾客会半信半疑地问我:“这么巧?真的?”我总会告诉她:“真的只差一点点啊!”说话间,已将一根二两左右的笋扔到她的塑料袋里,然后帮她绑口,冲她嚷道:“就算一斤吧!不用称了!”言外之意就是:今天就算便宜你了。顾客顿时乐得屁颠屁颠的,像捡了多大好处。那时我才明白什么叫奸商,也知道了人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贪小便宜。
摊出多了,你就会发现许多道道。我们摆的摊,都是菜场外的散摊,放的地方不同,生意好坏就差多了。比如放在卖海鲜入口处的路上,人流量比较大,相对而言这些人的消费能力也比较强,生意自然就好了。其次,当有两三个人排队买你东西的时候,你切不可马上把生意做完,你得看形势,人都有从众的心理,以为人围得多的地方,都能捡到便宜。此时,你尽可以放慢做买卖的速度,以造成被哄抢的效应。还有,即使你摆的是流动摊,假如可以做到的话,最好每次摆在老地方,那样便于回头客再次光顾你的生意。
那个夏季,我奋斗了将近半个月,赚了足足几百块钱,拿着自己亲手赚来的血汗钱,别有一番滋味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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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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