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红霞

　　早上起床，洗漱。出门之前揽镜自照，对自己的不满略减几分，于是欣欣然拿出束之高阁的两件旗袍，选了淡绿色的那件。

　　淡绿色的旗袍买于五六年前的初夏。那时候的我，穿上旗袍还算像模像样，收获不少点赞，记得同事小邰拍着我的后背说“挺直点，挺直点效果就更好了！”另外至少有三个陌生女人或追或拦着问我“旗袍买之哪里”。因为这些，我像炒股的人补仓一样又买了件红色的。旗袍是桑蚕丝面料，质地不错，价格自然也不菲。我习惯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添置低廉的内衣，配置中档的外衫，虽败絮其中，但金玉其外。那几年，无论聚会还是参加什么活动，我穿旗袍居多。

　　可近三两年，我很少穿它们招摇过市，只是偶尔拿出来面对衣镜在身上比划比划，我觉得它们的灵魂已远离我而去，我的皮囊已经配不上它们，只好无奈地收进衣柜。而比旗袍不幸的还有膝盖以下的那些漂亮裙子，我都狠心将它们打包扔进小区门口的旧衣回收箱，它们都是我的旧爱，都七八成新，长年骑车在外，要保护膝盖，希望有好心人能够穿戴，延续它们的寿命；还有那些高高低低款式多样的高跟鞋，也狠心丢在垃圾桶边，它们也不适合我这个年纪的人，年纪越大，断舍离的东西越多。

　　穿上旗袍，我在脸上抹了一层润肤霜，接着涂了一层增白霜，如此没遮住又黄又皱的脸，我又涂一层，还是不够。拿出一副耳钉，希望耳钉能弥补一些不足。我对戒指、项链、手链一直不感兴趣，至今也无任何这类饰品，从年轻那会起我的内心就比较安详，不盲目攀比，按自己的模式过日子，我自认为达到很多人难以达到的内心和谐。

　　可是我对耳环情有独钟，买过几对耳环，只是戴的机会并不多，多数时候不大好意思戴。这并不妨碍我对耳环的喜爱。我特别喜欢《红楼梦》中描写唱戏的芳官别具一格戴耳环的样子——那天宝玉过生日，芳官右耳眼内塞着米粒大小的一个小玉塞子，左耳上单戴着一个白果大小的硬红镶金大坠子，越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两三百年前的美女就如此装扮，今天的许多大明星恐怕都追赶不上呢！

　　很快我将耳环戴好了。可是，镜子里的我依然不尽如人意——这个夏天掉了不少头发，早上起来都不敢梳头，一梳子下去，简直是“落英缤纷”，接近可怕的“稀毛花秃”；深凹的眼袋已不是我关注的焦点，心疼的是曾经明亮的眼球混沌起来。闪闪发亮的耳钉未能起到点睛之笔。我深深叹口气，耳钉还是那个耳钉，可是，我已经不是那个我，岁月是把杀猪刀，砍我一刀又一刀，随随便便捯饬下就自信满满出门已经成为过去式。懊悔错过了戴耳环的最好时节，加之劳碌之命，无富态之像，所以戴上去的耳环怎么看怎么别扭。

　　无奈地瞧着镜中的自己，自顾自怜，自怨自艾，极少骂人的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句：“狗日的岁月！”
　出门，外面是个艳阳天。随即想到“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才是百里挑一”。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