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汉

　　中国社会的许多历史和记忆，往往与其复杂的战争、治水和百姓的安居乐业诉求纠缠在一起，寿县的古城墙就是这种历史和记忆的一个生命体。

　　作为宋至清代古建筑的寿县古城墙，2001年6月，被国务院批准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于2012年，被列入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中国明清城墙”项目。古城墙设有四门，门额题有东门为宾阳，南门为通淝，西门为定湖，北门为靖淮，而四门均建有城楼和瓮城。那些高高屹立的金碧辉煌的城楼，都像天安门一样壮观靓丽。为展示寿县国家历史文化名城魅力，打造宜居、宜业、宜游的寿州古城，近年来寿县对古城墙的夜景亮化进行提升改造。夜幕下静谧的护城河与热闹非凡的寿县新城交相辉映，星星点点的灯光勾勒出古城墙轮廓，璀璨灯光将古朴雄伟的城楼装扮得光彩夺目，美轮美奂，使人流连忘返。

　　可能由于生命中有许多求索，而始终步履匆匆，缺少一份淡定从容的心境，无法将对象化加以条分缕析地梳理；也可能由于岁月更替，许多景物换了新颜，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使自己的阅读显得力不从心。多年来我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先人要在这面向绵绵八公山、滔滔淮河水的地方，修筑了这么一道古城墙。没有当今大数据、大型装备，当年得用多少年，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使城墙在这小块平地上横空出世？

　　不管你相不相信灵感，灵感总会一不小心就撞了你的腰。这不，这次当我从城墙走下来，就在拍手称奇、叹为观止时，灵感来了，脑海里突然浮出一个字“止”！

　　跨越千年、绕一周7000多米、护佑方圆3.5平方公里城内10万之众百姓的古城墙，它的核心价值和精髓，一字以蔽之：“止”。

　　止者，拦也，防也，截也，阻也。

　　寿县地处襟江扼淮的重要位置，千百年来，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修建的城墙有其重要的“止戈”、防御战争的作用。墙基以块石圈砌，墙体中间以粘土夯实，外壁包贴特大青砖。砖石缝均用桐油、糯米汁拌和石灰浆加以填灌，基坚墙固，比现在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并不逊色。古城墙上还筑有“敌楼”和“警辅”，墙顶外沿修有“雉堞”，也就是带垛的矮墙，都是“止”戈的装备。金戈飞扬之处，从秦灭楚到抗日战争，在寿县发生了17次规模比较大的战事，古城墙就是见证。东晋太元八年(383年)，秦晋淝水之战，中国历史上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例，给后人留下“投鞭断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等历史典故。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一文里，就引用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典故。近一点的是民国29年(1940年)，侵华日军为控制水陆交通要点，与中国军队在古城墙上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古城墙发挥了重要的防御作用。当你来到东面宾阳门，最引人注目的是城门楼上的古代战旗和兵器。到了这里，你依稀听到了战马的嘶鸣声，看到了将士们的殊死搏杀。

　　寿县古城墙脚下北部东西两隅，各建一道泄洪涵闸，即所谓月坝。这是城墙“止塞”，即防止内涝、疏通积水的作用。月坝以城内涵段之转角角顶为圆心，向上建筑一砖石结构的圆筒状坝墙，其直径7.7米，壁厚0.5米，高于城墙。周围又围护以厚实的堤坡，远远看去像个小山包。月坝内设石阶，可沿级递下，坝底涵沟上砌砖旋，设闸数道。月坝可以从整体上保护涵闸，使之与外隔离，避免了内河积水的淹没；可以随时进坝启闭闸门，控流自如；可以及时比较内外水位，避免发生误判；可以彻底消除外水倒灌成灾的隐患。光绪年间重修时，东西两个月坝分别荣膺了“崇墉障流”、“金汤巩固”的誉称。每次来到这里，我的身为工程师的大内弟都会如数家珍、不厌其烦地给我介绍这些知识。站在月坝旁，你不能不惊叹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叹服中国工匠精神的源远流长。

　　由于要走出“北旅南工”发展的新路子，把古城墙和古城盘“活”起来，打造旅游胜地，寿县人大手笔地走出围城，在南门外摧枯拉朽、另起炉灶，在一片开阔地上，新建了偌大的具有楚文化意蕴的广场，盖起了一座座气势轩昂的办公楼，建起了一片片崭新住宅，大量的机关、学校、医院和商场，都迁到了这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为了上班和孩子上学方便，都在新城区买了电梯房，用上了老城区无法安装的管道天然气。相比较而言，古城墙里的老城则显得安静得多了。老城略呈方形，棋盘式分布。连接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是一条“十”字路，是主干道。主干道的旁边，蜘蛛网一样的小路遍布里弄小巷。在这里穿行，你会看见一些古建筑、古民居，鳞次栉比，应接不暇，无不氤氲着历史文化的气息。生于斯、长于斯的寿县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安居乐业。曾几何时，原本坐落在南门棋盘街上显赫的老县委县政府大院，现在却成了社区活动场所，一天到晚稀拉拉地看不到多少人，到这里你会觉得人去楼空，连空气都显得十分悠闲。在与一些“留守”老人擦身而过时，你会从他们沧桑的脸上，读到满满的岁月静好的表情。你何曾料到，城内城外，宁静与喧嚣，原来只有一“墙”之隔！古城墙的这种“止哗”，即阻击喧哗的功能也不容小觑。

　　随着现代化飞速发展，寿县古城墙“止戈”的历史担当已消失殆尽，而“止澜”、“止塞”、“止哗”等功能不但没有减弱，有的反而会与日俱增。

　　古城墙始终不忘初心，年复一年，日日夜夜，用防御宣示攻占，用守护表达出击。打好每一场守护战、捍卫战、防御战、阻击战，是它永远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