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一响,墨菲率先冲到门口,伸着脖子吼叫,一副拒敌于门外的架势。廖仕清轰开它,打开房门,看到站在门口的秀芬,眼神有些游离。秀芬掠他一眼,堵着门干嘛,不让进呀?
廖仕清尴尬地笑笑,冲里边喊:雯雯,请的人到啦。
秀芬放下手里的东西,脱掉外衣,进卫生间洗了手,嘴里喊着“宝贝呢?宝贝呢?”直奔孩子而去。
童童平常认生,生人一抱就哭闹,秀芬接过来不仅没哭没闹,还乐得咯咯咯地笑。
廖仕清看到雯雯绷紧的面皮有了舒缓,不由暗自舒了一口气。童童刚会爬,正是累人的时候。雯雯爱挑剔,先前用过的几个保姆都给撵走了。他跟姐姐打电话说起这茬,姐姐张口就说叫秀芬去吧。他一怔,说这哪儿能行?姐姐说,有啥不行?她嫁人后还是不生孩子,又离了,待在娘家没事干,正想出去打工呢。姐姐见他不语,就做主道,让她去吧,你的孩子她肯定尽心,我这就去给她说!他担心姐姐冒冒失失会碰一鼻子灰,没想到,秀芬爽快答应了。
秀芬像是进了自己家,安顿下来后,从提包里掏出一道帘子,挂在她住的那间屋门口。
叮铃叮铃,屋里响起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秀芬家过去养羊,帘子上的小铜铃铛就是她家羊脖子上挂的。童童和墨菲围着帘子绕个不停,一个笑,一个叫,弄得屋里好不热闹。廖仕清以前见过这个帘子,却没看到它挂起来的模样。风铃一响,心里也像挂了无数小铜铃铛叮铃当啷乱响。
雯雯喊他过去,说:烦死啦,烦死啦,快去弄掉那破烂玩意儿!
自从秀芬进家,雯雯闲成了公主,还没闹过脾气呢。秀芬把童童和墨菲收拾得妥妥帖帖,还包揽了家务活,手脚不停地做饭收拾屋子,把家弄得井井有条。廖仕清劝,童童喜欢呢,等玩腻了再摘吧。雯雯想想,默认了。他刚要走,雯雯拽住他,瞪着两只大眼说: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我的家了呢?他愣了下,笑笑,伸出手指刮她的鼻子,美吧,看闲的你。雯雯踹他一脚,去你的。
廖仕清跟秀芬似乎有个默契,两人都回避着单独相处,除了沟通几句家务,很少过话。反而是两个女人间相处久了,越来越热络。雯雯本来对农村的事不感兴趣,以前过年过节连他老家都懒得回,勉强回去了,也不出门,现在却对秀芬离婚的事刨根问底,问个没完。秀芬很坦荡,说人家嫌我不生孩子。雯雯说,生孩子不只是女人的事,也许怪男人呢。秀芬说,怪俺,俺早就去医院查过。可俺喜欢孩子,想领养个娃,人家不干。你有童童,多好……秀芬说着嗓子哑了。
有天,雯雯诡秘地瞅着廖仕清问:你俩以前有事吧?
廖仕清像被蜂蛰了,浑身一激灵,胡说什么呢?我俩有啥事!
雯雯揪住他耳朵,盯着他,你有肩周炎,她怎么知道?你吃剩的半拉包子她拿起就吃,你出门嘴上沾了点牛奶,我都没发现,她赶快拿毛巾给你擦了,正常吗?还有……
廖仕清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发什么神经!
雯雯看他急了,叱他一句:做贼心虚的样儿!
叮铃叮铃,童童和墨菲绕着帘子玩耍,乐此不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长时间,童童会走了,站起来比墨菲直立着还高,不再摇帘子,喜欢用两只小手拍打小铜铃铛。
这天,廖仕清回来早,秀芬去买菜。雯雯进家把包一甩,鞋也没脱,怒气冲冲指着他吼:好你个廖仕清,你把我当傻子啊!你就这么耍我呀!她是谁?你说!你说!
飘在空中的彩色气球嘭地一声炸了,丝丝缕缕的碎皮坠落一地。廖仕清无论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干脆抱头蹲着,任雯雯的唾沫星子在头顶飞舞。
秀芬不知何时进的屋。雯雯,俺再叫你一声妹子吧,这事不怪他,怪俺,俺不该来。俺那会儿想给他生孩子,生羊群一样多的孩子,可俺生不了,一个也没生,俺亏欠他呀。俺忒想看看你们的孩子,忒想……童童会走了,俺也该走了。你们好好过吧……
秀芬抱了抱童童,又搂了搂墨菲,回屋提起包,不顾童童哭、墨菲闹,一撩帘子就往外走。
风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童童哭着要追,墨菲的爪子抓得房门刺啦刺啦。
好多天过去了,童童和墨菲仍然守着风铃,不再胡拍乱闹,只是静静地瞅着那些小铜铃铛随风摇动。叮——铃,叮——铃,不连贯的碎音,敲得人耳根疼。
雯雯幽幽地说:要不,你打个电话叫她回来吧。
廖仕清使劲拨了一把帘子,说:要打你打。
叮铃铃,叮铃铃,风铃一阵乱响。寇建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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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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