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忠
每一个即将到来的黎明,都是如此美妙。
它们以不同的形态,在每一个季节,在每一天,天空呈现出来的一缕缕光,一片片彩霞,风云雨雪,千奇万态,千变万化,每一天宛若给人新生或者重生的感觉。
启明星此刻闪耀着,熠熠生辉,那种刺破天空的晶亮,没有任何星星在这样的时刻能够与之争锋。此刻,星星们集体隐退了,只有启明星还占据着太阳将要出现的地方,有种独步天下的豪迈。
清晨的下弦月一天比一天出现得晚,到了农历每个月的最后几天,下弦月低矮到被屋檐挡住,还没有出现,天就亮了。下弦月每一天在削减着清辉,最终将自己描成弯眉,裁成剪影;下弦月夜半以后才出现,除了夜行者偶尔瞥一眼,他们只顾夜里急匆匆赶路,是没有心思对月沉思或者吟哦。
因而,能够欣赏下弦月的人,应该是有着不一样浪漫情怀的人,他们率真自然,有着诗意与童心,对月良久,不一定吟诵或者感慨,只是对视着,月与人的心千古相通,堪称知音。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而中间无比的辽阔,却不能割断他们之间的灵犀。
只是在这后半夜与月相对,相互才能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我喜欢这样的夜晚,万籁俱静,万物静息,连整夜在唱的蟋蟀,也会在午夜后稍事休憩,停下了有节奏的叫声。
夜半之后,一个人走在楼下的院子里,一个人走在野外的公园里,一个人走在湖边或者河边,月亮不紧不慢,跟随我,在天上在水中——只有月亮对一个爱她的人不离不弃。
游走在夜里,你遇到的人是谁呢?
那是在高湖边上的垂钓者。一个人能够一夜垂钓,这一定是能够放达自然的人,一定是一个执著的人,还需要有一颗淳朴的享受孤寂的心。
在湖边,零零散散的几个垂钓者,他们不扎堆,各自在自己常年坚守的位置,独对夜晚和湖水,独对星光与月色,独对夜晚的夏蝉秋虫。那一个微光的浮漂,是他一个夜晚的广阔世界,是他逍遥自在的天地。
我在湖边走着,欣赏夜晚的湖光以及垂钓者的专注,呼吸湖水在夜晚散发出来的荷花开放的气息,倾听鱼儿突然跳出湖面激起的水声。我会放低脚步,不去打扰那些垂钓者,慢慢你会感觉到,你与垂钓者的搭话都是多余的,他们沉浸在自己营造的垂钓隐秘的内心里,挡开了所有人间的琐事。垂钓的目的也许在清净耳根,也许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按照心愿,感受一夜一夜的不同,感受每一个时刻变化的美妙,流星在天空划过与在水中划过的轨迹,好像是人生活一辈子也有一个对应的关照。活在世间,人活过去了,也许留在亲朋好友心里的念想,就是这流星在水里的倒影吧!
或许,垂钓者陶醉在夜里湖边垂钓时看到的夜色里的另一个世界。这被夜色蒙蔽了的万物,只剩下一个浮漂,这浮漂在这夜里就是他整个的世界和心灵皈依的地方。那是他自己的感知,自己与自己的一个默契,达成的一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从这有垂钓者的湖边,我走向了另一个湖边。我叫这夜里没有人垂钓的湖叫月见湖。其实这湖是一直没有名字的,也许是新建的郊野公园里随便建完了湖还没有来得及命名,不像有人垂钓的高湖,那是从明朝就开始是一道景观——高湖塔影。玉泉山里的玉峰塔倒影在高湖里,感觉玉峰塔近在咫尺,好像是湖北岸的一座塔。不过正是这湖水,让玉峰塔在水里也灵动起来,不再是死板的一座塔,而是像美人自恋着自己的身影,搔首弄姿,不能自拔。
而月见湖更自然地在梯田之下,在东岸的梯田上西望,那是一个湖恰似弦月的湖,在树木和芦苇的拥抱里,这个湖的安静之美与四周的风景相得益彰。恰恰我在这里遇见了多年开放而第一次发现的月见草。我突然感觉这湖与月见草似乎是相互的倒影,心早已融在了一起。
好像疑惑我多年、如何给湖起个名字的事突然顿悟,迎刃而解:这湖应该就叫月见湖。它们早已心照不宣,只是等待这一刻发现的机缘,让月见湖与月见草通过这一仪式,有了缔结金兰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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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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