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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原是放牛娃

时间:2021-11-12 15:27:38

  父亲生于1939年,八岁时就在我大姑的村子给地主家放牛,十八岁那年开始在我们村的后山挖煤。以前的煤矿都靠人工开采、矿底潮湿、阴暗,他也由此终身落下关节酸痛的毛病。

  父亲挖煤时,爷爷早已去世,大姑和二姑也已出嫁,大伯和二伯常年在外,全家生活的重担就落父亲一个人身上。父亲是个孝子,他就是靠这一点卖苦力的钱,养活奶奶和小姑(也是他最疼爱的小妹妹),自己却经常饿着肚子。

  我姊妹众多,有五个姐姐,还有两个早夭的哥哥,我时常想,假如有一个哥哥活下来,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父亲没有念过书,因而特别懂得没文化的辛酸,他对子女的教育非常重视,尤其对我,特别严厉。上学时,我特别羡慕同村其他孩子,他们一放学就能在一起做游戏,而我只能回家看书、写字,以致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以为我古怪、不合群。念小学时,我家离学校大概有三四里路,有一年冬天早晨,外面下大雪,路上积雪大概有一尺多厚,父亲拿着铁锹在我前面一步一弯腰,硬是铲出了一条路,蜿蜒到达学校。这条路延伸到我的人生中,让我在遇到困难时不退缩,让我时时刻刻记得父亲的殷切期望。

  正是因为有父亲这样的严厉和期待,我才能成为村子里第一个跳出“农门”吃上“皇粮”的人。

  我家那时有好几亩芦苇荡,芦苇可以卖给盖房子的人家,每年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姐姐们闲暇之余加工渔网,也能挣一些钱,家里的经济条件还算说 得过去。经常有亲戚朋友来家里借钱,父亲总是想方设法弄些钱,递到他们的手上,此外,还会买来酒菜,好好招待人家一番。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打酒醉朋友。”意思是,客人来了,家里再穷,也要买酒买菜,让朋友吃好喝好。这种骨子里的好客和侠义,至今也影响着我。

  父亲没念过什么书,虽然通过自学也认识不少字,但他知道自己文化少,难堪“大任”,当了几年村书记,就主动请辞。乡里念他为村里做了不少贡献,准备叫我初中刚毕业的大姐去当代课教师,父亲对乡长说:“她文化少,如果请这样的老师教我的孩子,我也不愿意。”乡长无语,也感动。大姐那时如果能当上代课教师,如今应该也早已转正了,日子肯定和现在过得不一样。

  最让父亲引以为豪的是我。我是村里第一个考出来的,毕业后又分到安庆石化,是央企,这让他这个老农倍感有面子。妻怀孕后,我就将父母接过来一起住,以便相互有照应。他和母亲也很快适应了城市的生活,母亲帮忙买菜做饭,父亲帮我们带孩子。他那时对我严厉,但对我的儿子完全不一样,宠爱有加,恨不能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我和妻子平时都上班,很少有时间带,儿子从出生到上小学四年级之前,基本上都是父亲带着的。我有时看到他领着儿子出门、进门的那副表情,既开心,也感动——他是多么爱他的孙子啊!那几年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吧?

  但幸福并没有延续太久。几年前,父亲感到不适,去医院检查,食道癌,手术一年后癌细胞发生转移。弥留之际,母亲征询他身后是回老家还是留在安庆,他说:“在安庆不是要花很多钱吗?!”他说的花钱,是指买公墓。但我知道,他内心深处是很想留在安庆,这样也方便我们以后祭奠。母亲说了一句:“这是他们应该花的。”父亲沉默不语,但他心里一定是欣慰的。

  2013年11月19日,时值初冬,小雪刚过,天气寒冷。那天凌晨,父亲躺在我的怀里,我拥着他,握着他的手,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上个月,大姑去世了,年近百岁。大姑落葬在父亲当年放牛的地方。那天,雨特别大,我站在大姑的坟前,眺望大雨之下连绵起伏的远山,仿佛看到一个稚嫩、孤单的乡下孩子牵着他的牛,全身湿透。那一刻,我的脸上有雨水,也有泪水。
 翟斌

稿件来源:
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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