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文化,从地理人居环境及地缘区位上看,是由数个以湖为圈的村镇小板块组成以皖河为襟带的大板块。其中石门湖(月山镇)、冶塘湖(洪铺镇)、麻塘湖(石牌镇)三湖及环湖村镇的戏曲历史及文化特色最为突出。
那天,我到月山镇大桥村进行戏曲文化采风,见河道上泥石堆积如丘,查名松先生告诉我,这条河从广村到石门湖全线整治,大桥村正在打造《我家住在大桥头》黄梅戏曲文化及乡村旅游新业态,他本人在发掘整理黄梅戏《夫妻观灯》和《王小六打豆腐》故事发生地文化、复原早期本土草台戏班首创剧目及演出场景。
我站在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四墩五孔石梁桥上,估量着这桥大约长40米、宽3米,从石质材料的色泽和水渍痕迹,可判断曾有过多次维修。一桥连接两岸人家,其房舍也新旧不一,其中年限最久的一栋老屋,将改造成为戏曲文化体验馆。
采风的人兴致都很高,来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哼几句:“我家住在大桥头,名字叫做王小六,去年看灯我先走,今年看灯又是我带头……”我愉快地听着,想到了石门湖和明代阮自华的《石门湖》诗:“一湖烟水千山乱,峭壁双开万顷秋。红蓼滩头鸥鹭起,有人撑出打鱼舟。棹入蒹葭夜色清,前峰月吐半湖明。醉眸遥指回舟处,灯火疏林犬吠声。”
据民国《怀宁县志》载:“石门湖所受支流海螺山、孙家坂、东西广村诸水,由大桥头注之。”大桥头距石门湖很近,古人雅集,除了在石门湖泛舟、饮酒赋诗,还要上岸在大桥头看一场原汁原味的地方戏。河与湖相连之地,往往最易聚集人口形成商业基础的戏曲文化土壤。查名松说,以前大桥村叫大桥镇,曾是石镜、月山和茶岭间的一个重要集镇,随着时代变迁,安合公路开通和安庆地区厂矿建设,集镇东移月形山。四百年前戏曲家阮自华、阮大铖和“海门诗社”的诗人们经常往来于大桥头附近的笆斗山、黄梅山、百子山,播散戏曲种子。清代咸丰到民国期间,黄梅戏在这里孕育、成长,成为黄梅戏发展中的一股重要力量。
民国《怀宁县志·祠祭志》载:“黄梅庵在黄梅山,明邑绅阮自华建石濑阁,今圮。”石濑,即水为石激形成的急流。黄梅庵为怀宁文人的创作基地,他们进行诗歌交流,戏曲研究。“天阙玻璃地,仙城碧玉楼。半峰悬古月,尺影辨神州。拂幔朝云蔚,承台绿萼浮。妆成嬴女去,双凤过山头。”阮自华这首《石镜山》诗,其意象和描写颇具戏剧舞台的画面感。
对于黄梅戏起源于黄梅山尚存争议,有意思的是洪铺镇,那块位于冶塘湖西畔的金鸡碑(被称为“研究我国戏曲史的活化石”),距离阮大铖田产所在地阮家圩很近,并且周何诚斌 边有黄山、梅林(再往南,还有江镇与平山间的梅子岭),故当地人说黄梅戏起源于此。
比陈世镕略早一点的包世臣(1775—1855),在《都剧赋》中说:“徽班昳丽,始自石牌。”石牌在我国戏曲艺术史上地位突出,无愧于“京黄故里”之称。环麻塘湖(石牌、雷埠、腊树)出现了郝天秀、杨月楼、杨小楼等众多戏曲家和著名戏曲演员。据当地学者程仲达先生等人考证,包世臣与大龙山邓石如看民间小戏时将宋代赵师秀《约客》诗句:“黄梅时节家家雨”改为“黄梅时节家家戏”——黄梅戏由此而来。包世臣与石牌天津潭程应麟是好友,程应麟在《应麟星云集·耕凿易》中写道:“戏者境窘,黄梅季节,携眷外出,演以生计。”程应麟还介绍了传统黄梅戏最初的形式风格:“应乡人之约求,取《吴越春秋》赵晔之《弹歌》,摄其精华:短、重、铺、比的形体。重民谣、尚俚俗;贴人情、索纯真。扬善鞭恶,匡正唾邪。撰编短本,庄雅诙谐。朴真浑一,角色可辩。配之工车,韵调雏形……”
三个地方,都如此钟爱黄梅。我在关注“黄梅戏”名字因何而来之余,更深切的感受,是怀宁山水处处有戏。原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著名戏剧家曹禺先生曾于1982年到怀宁考察,他感叹:“作为一个普通的戏剧工作者,我这次来是‘朝圣’的。”我在大桥头自然清新的乡野中,眺望黄梅山和石门湖,也不由得产生一种“朝圣”的心理。
尽管关于黄梅戏起源地之说有着诸多看法,但我觉得,至少黄梅山与石门湖之间的大桥头所承载的黄梅戏多部戏的原产故事,无论是民间传说,还是实物,都越来越显现其真实性。一百多年来,“我家住在大桥头,名字叫做王小六”的班社演饰和群众传唱,已固化为一个地名符号。脚踩这块土地,意识中即刻拨动琴弦,身旁飘荡起悠扬的黄梅曲。
查名松的想法是,戏曲文化发展要有新的形式,大桥头在乡村振兴中将利用自身具有的戏曲文化资源,把《夫妻观灯》《王小六打豆腐》等戏剧中体现的夫妻相敬相爱和相互信任等优秀文化传承下去,在青山绿水间营造一种生动诙谐的小戏与民俗文化相结合的新型生态人居环境,从而被更多人所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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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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