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从中原太行山南麓的军营转业回乡，因在部队的立功表现，安置部门征求意愿时，询问是否愿意留在省城，我不假思索地答道，愿回到阔别十余年的小城，陪伴年迈双亲。后来，我就在长江北岸的滨江小城安了家。

　　小城面朝大江，背依大龙山。城内纵横河流，携手挽起一个个不大的湖潭，相依相伴，不离不弃，共同滋养着800余年历史古城。虽说比不上一城独大、高楼林立的省会城市，更是无法与占尽医疗、教育、就业等一揽子优势民生资源比肩，但小城自有小城的惬意，生活与工作节奏放慢了，也少了长长的马路上堪比窝牛爬行的铁疙瘩。小城江滩上，每天都有早起晨练的人们，与江水涛声为伴，呼吸清新的江风，呼啦啦跃身抖起空竹。黄昏时分，闲暇的人们静坐江岸，看江水千回百转，奔腾不息，看夕阳西沉，悄然隐入江中。小城很小，小到时常猛然间抬首，惊讶老友或熟悉的面孔正迎面走来。

　　生活在小城，每到周末，可以带上妻儿，不紧不慢地驱车回到父母身边，重拾生了锈的铁锹，打磨锋利，翻土整墒，种上几畦青菜和瓜果，枝枝蔓蔓，蓬勃生长。或是随手烧上几顿喷香的柴火饭，四世同堂，与父母承欢在一棵棵绿叶荫蔽、硕果累累的老树下，一起叙说陈年往事，欣赏院落里的阴晴圆缺、风霜雪月。这样的相聚足以慢慢抹平老人那孤寂紧锁的眉头，和那爬满脸庞的岁月沟壑。

　　父母习惯了住在乡下，那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故土。择居小城的我，既可以满足他们的故土难离之情，也可以在他们有个头痛脑热、急事难事的时候，一个电话就能很快到场解决。那次父亲心梗发作时，我和爱人就刚好在身边，因及时发现，及时送医诊治，这才让86岁高龄的父亲转危为安，顺利完成了心脏支架手术，并于一个月后，康复出院。

　　许是在城乡之间往来密切，且又热心肠的缘故，我被乡邻们“加封”为“救火队队长”，我也乐此不疲。侄儿车祸伤及头部血流不止，生命危在旦夕；姐夫从工地高架跌落，摔成重伤，几近瘫痪；邻家大叔重病缠身，四处求医……但凡能帮上忙的，我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同他们一道，与死神展开赛跑，一次次将遭遇不幸的亲人，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友人曾问我，是否为自己的“轻率”之举后悔过？扪心自问，确实有过短暂的动摇，毕竟是放弃了一些东西，但与此同时，我也收获了真实而温暖的亲情、友情，这些是没法用价值尺度去衡量的，也是最弥足珍贵的东西。胡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