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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黄麻地

时间:2021-11-25 20:20:30

  那是个晴朗的秋日,西天,下沉的夕阳似乎忘记了坠落,静静悬在那里,像极了腌好的咸鸭蛋。

  我从黄麻地里钻出来,把满满一背黄麻叶子拖到田埂上,准备背回去,晒干了做柴禾。那个有些破旧的背篼差不多和我一样高,当我铆足了劲背起它,有一片竹篾哧地暗笑一声,伸出手指悄悄挠了我一下,藏在破裤子里的小腿,于是被划出一道红印子来,冒出了两颗细细的血珠。

  我没有哭,也没有喊。妈妈病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那时候,黄麻的叶子还绿油油的,黄白色的花朵蝴蝶一般翩翩起舞。黑黢黢的中药灌下去,红红绿绿的药片大把大把地吞,人却一日日憔悴下去。花谢了,叶黄了,黄麻的杆子又直又粗,快要收割了。妈妈的手臂却越来越细,最终被滑竿抬去了医院。

  当我再次在黄麻地里钻来钻去,小小的腿沉重起来。阳光漏下来,蝴蝶飞来飞去,薄薄的羽翅和往日一样轻盈。我看着它们发呆,然后默默地捡叶子,捡了一篼又一篼。没有柴烧,妈妈会着急。爸妈走后,我和姐姐自己做饭,自己关门,自己睡觉。长大,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日子于是漫长起来。特别是下午,特别是黄昏。黄昏的时光像蛛网一样,黏稠而又细腻,密密麻麻,兜住了望眼欲穿的忧伤。一个又一个黄昏,我跑到后山的垭口上等,等两个最熟悉的身影。山风呜呜地吹,黄麻晃了晃,重新站稳了身子。暮色开了又合,草木的香浓了又淡。小路上,只有越来越深的寂静和越来越热闹的虫鸣。

  黄麻的叶子黄了,一片片掉下来,聚在沟垄里。每天下午,我都去山垭口的黄麻地里捡叶子。捡回来的叶子倒在院子里,要不了一两个太阳,就晒得干干的,凑进灶膛里,红艳艳的火苗哄哄地笑。黄麻杆上长满了毛刺,叶上也有小刺,但我不怕。当黄麻举着嫩洋洋的绿叶子,摇曳在田垄上时,我就跟着妈妈间苗,扯草,看蚂蚁搬家,看瓢虫作画。作为黄麻地里的熟客,我早已明白那些植株的习性和走向,无论它们怎样密密布阵,小小的我都能穿行自如。我钻进黄麻地里,一边捡叶子,一边想:爸爸就快回来了吧,妈妈也好了吧。

  黄麻老了,性子躁起来,杆子上的毛刺一天比一天硬。胳膊或者腿碰上去,火辣辣地疼。我蹲在地里捡叶子,很想唱歌,可是唱不出来。于是一边捡叶子,一边听虫子唱。黑色的蟋蟀歌喉很好,绿色的蚱蜢沉默不语,寸寸虫弓着身子,爬呀爬。黄麻上爬累了,就侧身跳到草叶上。蓬草又细又长,渐渐变黄。“蓬生麻中,不扶而直”,多年后读到这个句子,眼前总会浮现出那一片黄麻地,那些不再匍匐蔓延,却直起身子,挺胸抬头,只管向上向上的草……

  当我又一次从黄麻地里钻出来,咸鸭蛋似的夕阳正一点点往山头下沉。暮色游下来,枝头鸟鸣啾啾,晚归的呼唤,总是热烈而温暖。谁在叫我的小名。啊!爸爸回来了!小路那头,柏树的浓荫下,爸爸踩着暮色回来了。

  不久,妈妈也回来了。砍黄麻,打黄麻,泡黄麻,洗黄麻,晒黄麻……日子忙碌而充实。晒得又白又干的黄麻上了集市,换回一卷薄薄的票子。父母从集市上回来,带回油盐酱醋,普普通通的日子于是又有滋有味地往前走。
 后来,我远离了村庄,远离了黄麻地。再后来,黄麻也走出了村庄,走出村人的生活。有一次,无意间看到黄麻被誉为“黄金纤维”,目前已成为世界上最具有经济价值和多种用途的纤维之一。仿佛旧友重逢,心中一热,往事情不自禁地浮上来。那一片寂静的黄麻地,那一株株永远努力向上的黄麻,那一段贫瘠而丰裕的日子,又如老电影一般,在岁月的光影里鲜活起来。王优

稿件来源:
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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