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杰
游走在在北中原夏天的天空,才能感悟到它的存在。
它是骤雨来临乡村大地之前有一种前奏,天空隐隐的躁动与喧哗,像是独语也是倾吐,乡下人想象为两扇云的磨盘,在呼呼作响,磨出来风声雨声。便称作云磨。
云磨是大雨来临前的一篇序言。石磨,乡下的人们如今已经不用(我十岁时记得改成电磨),云做的磨之所以仍能旋转有声,则是乡下人曼妙想象在无边的延伸。
我17岁考到农行,找到一份小职谋生,八十年代初在北中原黄河边芦岗村小镇营业所当信贷员。单位小,有五间蓝瓦房,一棵老枣树,一方上了桐油倒扣着的小木船。
我问营业所贾主任要船干啥?贾主任说:“等黄河涨水时好装载票据。”
主任对我说,大豆长势好的年景黄河最易“上水”。上班第二年,黄河果然“上水”,水际漫天。营业所外面都是水。这天县城来了检查人员,主任在家没来,检查组长让我去找主任。
八十年代初,黄河边乡村没有安装电话,我淌着水,到十里外黄河滩区一个小村。路上大水茫茫,分不清道路与田野,看到漂浮着高高麦秸垛,上面坐满了逃生的兔子、草狐、老鼠,大难时刻生物们相处无事。我拄着一截树枝探路,经验告诉我从庄稼地中间穿过,下面一般都是昔日的乡村小路,不会陷下去。
黄豆叶色厚如墨,高粱棵子在两边低垂,像折断的绿翅膀,雨水在上面纵横交错。天气灰暗,虽是白天,尽头小路如一条幽深暗洞。
这时听到远处高粱田里,雨的脚步一阵一阵由远而近,像有一大群无名的野兽在低暗的天空上行走,又像一群急急归家的雨魂。紧接着,密集的雨脚踩着高粱穗,在头顶上走过来,那就是云磨在旋转。我听到沉重喘息的呼吸之声。前后无人。开始惊恐。在我身后如泼来水墨,正响着轰轰隆隆的云磨,一场更大的暗雨欲来……
那就是云磨之声。我淌了三四个小时的水,来到那座水中飘摇的村庄。
贾主任一派从容,他坐在高高的避水台上,四人一桌,正打麻将。他奇怪地看着我的到来。那时刻,他单等“二条”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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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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