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过世早,小婆婆嫁给公公的时候,才42岁,当时公公已经58岁了。为了和婆婆有区分,不在她面前的时候,就称她小婆婆。小婆婆个子不高,身材偏胖,长着一双小得不能再小的眼睛,笑起来几乎都没有了,但是人长得喜庆,她好像根本不在意别人看不到她的眼睛,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因为婆婆走得早,每年过年的时候,公公也不留我们在他那里过年,而我们又不好说什么,所以每到过年的时候,看到家家团聚,总有一种失落,就像是没有归属感。那年小婆婆来了,一下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她不等到过年,就提前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啥也不用买,都齐全了,就等着你们回来过年了!所以过年那天,我们一家三口早早地关了店门,带着一大堆的东西,就急急地往公公家赶。开门的时候,小婆婆一脸喜气地迎接我们,并把各种各样好吃的拿出来招待我们。结婚七年了,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
我走进厨房,小婆婆早已把菜择好,各种菜品都已备齐,就等着我大展身手了,她一边帮衬着我,一边和我唠着家常,就这样每个菜都带着喜悦,一盘一盘地摆在了桌上。举起酒杯祝贺新年的时候,我心里升腾着一种感动,许是久违的亲情,或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澎湃在我的心中,让我的心底涌起一种热流,我暗暗地想,一定要好好珍重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有了过年的喜悦,日子也似乎变得摇曳生姿。只是忙碌是永恒不变的节奏,没有时间和小婆婆交流,只能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匆匆相聚,又匆匆话别。但在我的心里,已把她当成了我的亲人。
我渐渐对她有了一些了解,她原生活在偏远的农村,一儿一女,一家四口过着虽不富裕但却相对安稳的生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丈夫得了癌症,医治无效,还欠了一身债务,这才嫁给了公公。忽然有一种同情,让我不知不觉地接近她,并以我微薄的能力给她温暖。
公公在和她认识的时候就得了脑血栓,结婚的前三年还能上班,到后来自理也成了问题,她就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并把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每次去看他们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诉过一句苦,总是告诉我们都挺好的,不用惦记。
那年的正月初八天好冷,她打电话给我,说公公有些感冒,我急忙买了些药送去,公公告诉我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和平时一样和婆婆聊了一会儿就回家了,可是到了半夜,我接到消息,公公去世了。我能体会小婆婆当时的心情,他们一起走过了十七个年头,她的哭声让我感觉到天塌下来一样,肝肠寸断。大姑姐回来了,小姑子回来了,小叔子还没结婚和公婆原本就在一起。料理完了丧事,大姑姐对我说,小婆婆会争夺房产,得想办法让小婆婆离开。一种从来没有的凉意袭上心头,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女人,把一颗心交给了公公,临了还要让她没有家吗?
我定定地看着大姑姐,话像带着冰碴子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蹦出:“以后我也要给人家做婆婆,所以,我现在不能欺负我婆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和婆家人针锋相对。后来我和先生商量着给小婆婆补交了社保。为这,大姑姐和我关系闹得很僵。其实她想错了,小婆婆本质不坏,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人,她和公公在一起十七年,我再怎么也不能让她没有收入,连饭也吃不上啊!
小婆婆守了三年,在第四个年头,去了儿子家。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我儿子结婚的时候,她从河北回到大庆,给我带来两千元贺礼,我百般谢绝,还是拗不过她。去年双节的时候,接到她过世的消息,我伫立在风中,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双小得不能再小的眼睛,泪水决堤而出……我写了一首诗悼念婆婆:双节传来报讣音,如雷一震顿惊心。离魂叵奈芦飞雪,泪眼何堪树撒金。搜尽旧踪徒感慨,唤回遗像怕登临。几重衣厚难生暖,冷雨淋漓见夕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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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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