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里闯了祸的老八跑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恐慌和饥饿吞噬每一条神经,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饥肠辘辘。
他从树林溜出来了,走到有人家的地方,把手伸进垃圾箱,一包面包屑,一粒一粒地用手拈起来,放进嘴里,顷刻似山珍海味进入他的肠胃,这是杯水车薪呀,馋虫一股脑地涌上来,这下子肚子更饿了。一向横行霸道,海吃海喝的老八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是一幢独立的房子,周围是一片荒草。一缕蛋炒饭的幽香使劲地拽住他的味蕾。
从厨房里传出说话声:“我把蛋炒饭放在厨房的案板上,记着带到学校去。”女人的声音软软的,他想起来了他的母亲也曾经暖暖地叮嘱。
厨房的窗子打开着,一伸手黄灿灿的蛋炒饭唾手可得。
“妈,学校让缴校服的钱。”
好像停顿了好长时间。“娃儿,我刚交了房租,给老师说能不能宽限几天。”
“老师说今天是最后的期限。”
沉默。老八手够到了那温热的饭盒,手下意识地颤动了一下。
女人的话又从客厅飘过来:“你爸一年没给你生活费了,
唉!他有了新的家庭,也有自己的难处。”
母子的对话还在继续,下面的话老八没听进耳朵,一时间,想起了她母子被父亲抛弃。
一阵唏嘘,很快他就发现这不是他抒情的地方。一咬牙,把情绪调整到当下的境地。
转眼一想,他拿走饭盒,孩子会饿肚子。
他把饭盒放到鼻子跟前狠狠地嗅了一下,嚼了嚼那香味儿,又轻轻地把饭盒放到案板上。又摸了摸那温暖的饭盒,就像触摸一个熟睡的婴儿,不敢弄出一丁点声音,生怕惊动了那对母子。
他沿着一条崎岖的土路往前走,路上到处是石块和被雨水冲刷的大坑,听说。这是通往城里的最近的路。
走着,走着,一辆在北方常见的木制的架子车躺在路的中央。
走近一看,车子陷在大坑里,车子的主人是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老头大概是拉车子用力过猛,有些虚脱,躺在草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濡湿的花白的头发似一蓬烂草堆在头上。
老太婆用粗糙的手一捧一捧地往车轮子下面扔沙土,大概是想把坑填满,车轮子就上来了。
老八到来,无疑就是他们的希望。
“救救我们!救救我老头子!车子陷进坑了,老头子又犯病了。”
老八扶起快要跪在面前的老太婆。
老太婆的乞求,老头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使老八的心像被火烘烤的塑料,一阵阵柔软起来。
把车上的废铁烂铜一件件拿下来,再把车子从坑里拽出来,用了好大一会儿,累得他差点瘫在地上。
老八拉着不断呻吟的老人和废铁烂铜,一路颠簸,忽然感到很悲哀,曾经的前呼后拥、呼风唤雨的盛况,历历在目。
掌灯时分,到达两位老人的家。
这是一间低矮的房子。与其说这是一间房子,还不如说是用废品堆砌的小山。烂纸板,旧铁烂铜,废塑料有秩序地码在房子周围。
老太婆煮的山芋面条下肚后,老八一阵惬意。连日的东躲西藏,四处奔波使他极度疲乏,就爬在桌子睡着了。
大概看他睡得香甜,两位老人也没有打扰他。
四更时分,一阵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传来。
“终于攒够两万了,一万咱拿到城里给你看病,一万给小儿子买房添点。”
“都给儿子吧,我这病是看不好了。”
老八趴在门缝,看到老太婆把两个砖头块似的东西放在一个低矮的柜里。
老八一阵窃喜。待房内没有了任何声息,老八蹑手蹑脚打开房门,熟练地拿到了那两个砖头块。
老八盘算着这两万块钱足以让自己走出险地,到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点小生意。
步子跨出门槛,被一个什么东西绊住了,他打了一个趔趄,急忙起身,腿怎么也迈不出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拉住他。
恍惚中,他看到,因无钱治病,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破旧的屋子断了气。
老八把这两万块钱摩挲了好大一会儿,用右手使劲地拉着拿钱的左手,把钱轻轻放回柜子。
一转身,快步跨过那道门槛。走向远方。
晨曦初露,一轮朝阳从东方徐徐升起,他拍拍衣衫的尘土,朝那个又圆又红的太阳快步走去。周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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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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