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亮
记得小时候每年正月去给外婆外爷拜年,总会喝到外婆戳的稠酒,外婆做茶饭远近闻名,尤其是做稠酒。每年的三伏天外婆都会踩曲,采曲需要当年的新麦子用石磨磨碎,用适量的水和起来,随手捏成椭圆,最后用蓖麻叶子包起来,挂在窑面子上暴晒。曲的好坏决定酒的成败,这是常识。进入腊月,外婆就开始滚碾子,将当年上好的软糜子在碾子上碾掉外壳,滚出来的黄米适当的用水浸泡,第二天再上碾子碾碎,用细箩子箩成面粉,这是基础。把面粉拿回家,用开水烫成块状窝窝头,再把块状的窝窝头放在蒸屉上用猛火蒸四十分钟左右,蒸熟了的软窝窝又烫又软,这个时候不能怕烫,要趁热挖出来,放在案板上,把事先准备好的曲粉掺进去,一定要拌均匀,让曲粉彻底融入软窝窝,这个工序虽然难度不是很大,但是需要花大力气,因为软窝窝比较黏,而且很烫,要在短时间内充分揉匀,很不容易。这时要提前准备一个适合的大瓷缸,或者瓷罐子更好,把揉匀了曲粉的软窝窝放进瓷缸或瓷罐,封好口。用棉袄或者棉被包起来,放在温暖的后炕上,慢慢等待发酵。
十天半月以后就能打开尝试了,我们把发酵后的这种面酒叫酒胚子,因为是很黏稠的糊状,拿筷子直接可以挑起来吃。但这种吃发不行,一方面不符合饮酒的方法,另一方面酒胚子劲大,酒精含量高,妇女小孩吃多了会吃醉的。我想持久这个词可能最早就是这样形成的,因为蒸馏酒形成较晚。酒胚子发好了,戳酒就比较容易了,只要掌握好酒水的比例即可,一般情况就是把水烧开,给水里兑入五分之一的酒胚子,充分搅拌均匀,煮沸后继续煮五到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拿勺子直接盛到大碗里,端到炕上,趁热开喝。
喝米酒最好配上老盐菜,米酒的酸甜与老盐菜的酸爽搭配来的那种特殊的味道,就好比喝白兰地抽哈瓦那雪茄,就好像罗密欧遇上朱丽叶,梁山泊遇上祝英台,牛郎遇上织女,许仙遇上白娘子,那简直是绝配。
外婆的米酒戳得好,老盐菜腌得好。无论是馋嘴的我们,还是城里来的客人,只要喝过一次都会一辈子不忘,直到现在,外婆已经去世十几年了,一块与舅舅工作的同事和朋友,只要是喝过外婆熬的米酒都会赞不绝口。自从外婆去世以后,我再也没有喝过那么香甜可口的米酒,没有吃过那么酸爽可口的老盐菜。今天突然在小姨家吃到老盐菜,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我常常想,同样的米,同样的曲,同样的水,为什么外婆做的米酒那么好喝,喝一次就让人一辈子难以忘怀。可以说那个年代的陕北女人都会做米酒,但是有的女人做的米酒酸得不能喝,有的虽然不酸也不甜,却没有米酒的特殊香味。人常说,酒品就是人品,我一直认为是指酿酒的人,不是指喝酒的人。外婆一辈子心地善良,亮堂,在任何人面前不存一点心眼。一辈子粗茶淡饭从不计较,一辈子素食,但是各种面食,各种小吃,样样做得可口。外婆一辈子做得一手好茶饭,主要是为人善良,手脚勤快,心灵手巧。外婆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像外婆这样的真正仁者,我再也没有见到,也许此生永远不会再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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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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