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跟着祖父上坟祭祖,他经常教育我,说将来长大了,不管是升官发财还是一介布衣,都不能忘本。上完自家的坟,村里男女老少集合起来,还要徒步去十几里外一个叫梅树坑口的村庄祭祖。传说高田村谢氏一世几百年前就是从那里迁徙过来的。
徽州人习惯把溪叫做坑。梅树坑口,一个非常诗意的村名,很容易使人对它充满美好的想象。但我并没有看见过梅树,只看见村口长着几棵高大的枫香树,树的顶端已经枯烂,爬满了香花岩荳藤。村子不大,通过一座青石板拱桥进村,老墙旧瓦,村里的人茫然地看着我们来了又走了,互相并不认识。往事过于遥远,如今,我们村已经极少有人去梅树村口祭祖。时隔二十多年,今年清明节前夕,我独自骑车去梅树村口,竟忘记了祖宗坟茔的位置。村庄空无一人,几栋农房木门烂锁,柴棚倾斜,漏着阳光。荒草丛里藏着几只机灵的野猫,一副颓废的破败景象。倒是有两棵老桃树,正开着稀疏的粉红桃花,既空灵,又带来一些烟火气息。
往年这个时候,过往的客人会来主人家喝喝茶,拉拉家常,然后在桃树下拍个照。此时,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让人心里生出一丝丝伤感。有村庄的地方就有桃花,它是邻家姑娘,村庄的伴侣。桃树历来为寻常百姓居家首选之树,桃花是家花,从来不是野花,它通俗又风雅。开花时,摇曳的艳丽使四周繁华喧嚣起来。柴米油盐,桃花开落,互相映衬,这就是日子。
村庄成郊野,桃树成野花,因为两树桃花夜夜开在梦里,我竟又惦念起梅树村口这个陌生的村庄。我原本对别人的村庄没有兴趣和感情,不知道是我想起那个村庄的桃花,还是祖宗的魂魄寄寓在桃花,是桃花在想我。或许每个人的心里都需要一个安静又喧闹的村庄,或许,梅树村口也是我的村庄,我是千万桃花中的一朵,永恒地开放。谢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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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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