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真的老了。被光阴打磨的后背,高高耸起,像极了驼峰。酱紫的肤色刻写着山风的厚爱,沟壑纵横的皱纹,勾勒出一幅历尽沧桑的油墨画。无论是哪一条纹路,都书写着时光的故事,都融入了我们姐弟四人成长的酸甜苦辣。
我和姐一下车就围着母亲开始忙碌。姐和母亲做饭、炖鱼、包饺子、煮大碴子粥,我则开始各种洗刷。
父亲又拄着拐杖去苗圃监督四个嫁接红松树苗的工人了。一到四月,父亲就开始雇佣工人,大约已雇佣二十年了,我们一致认为父亲种树就是为了解决那些中年人的就业问题,也就是说父亲几乎把他每月五千多元的工资,都开给工人了。近几年树苗市场一直不好,父亲苗木选择的也不好,一个79岁的耄耋老人,哪有什么投资战略眼光?总之父亲一直在用他一辈子的老家底支撑着他所谓的事业。
起初母亲因为这个一直和父亲唇枪舌剑,母亲坚决反对父亲继续扩大苗圃建设。辛辛苦苦在林场忙碌了一辈子的母亲,多么希望父亲退休后,老两口也过一过城里人的幸福晚年生活,可母亲却没有这个福气,因为父亲离不开那片冒油的黑土地和郁郁葱葱的苗圃,为此母亲也只有继续陪着父亲一起挨累。后来我们姊妹四人也极力阻挠父亲,恳求他别再扩大经营了,可父亲一直强调:他怎么也要把苗圃建得初具规模,可这个“规模”怎么在父亲的能力、精力、财力、年龄范畴呢?但父亲不考虑这些,这么多年一直执拗地坚持着。为此父母的战争也是此起彼伏。母亲只想要一个安静、清闲的晚年,可我们却无法满足她。
我们唯有哄劝母亲,唯有给母亲冠上“宽容大气”的美名,唯有劝说母亲,劳动是促进身体健康的最好良医,父亲每天在苗圃来来回回走个十趟八趟锻炼身体,总比坐在安逸的楼房里渐渐衰老要强吧。父亲只有与泥土树木打交道,他才格外生龙活虎。所以母亲也只好舍弃县城生活,百般迁就父亲,所以母亲默默承担了所有的不满与劳累。
但这次我感到特别意外,母亲不再埋怨父亲,反而说:人家古代都管一家之主叫“老爷”,咱家不仅不把你爸当老爷,还总批斗他,特别是我还总和他闹矛盾,以不给他做饭威胁他,有时看到你爸望着那些笔直的梧桐树卖不出去,眼里现出的无奈与愁叹,我也感觉他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他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一个人扛起整个家,供你们读书,才有了今天。可我还总打击他,总说他就是挨累的命,一点福气都没有,不干活就不知道干啥了……
我和姐惊愕地看着母亲,我说:“妈,您真是太伟大了!您说得太对了。爸不仅是咱家的老爷,也是咱家的根,更是咱家的擎天柱,即便他每晚累得腿抽筋,但有了您的理解,他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老头。”
春暖花开的五月,因为有了母亲的包容与支持,父亲的梦想之花也许在下一刻就要绽开了,我们的心也随之舒展了。看着母亲为我们准备的山野菜包子和香喷喷的豆包,我的内心瞬间涌起无限的感动,无论多大,有妈有爸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林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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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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