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镇地处三县交界,一条杭埠河擦镇而过,两岸村庄错落。原本河上没有桥梁,去河对面镇上读高中的学子,只能靠小木船摆渡过河。老潘当过兵,还是共产党员,退伍后为乡民摆渡撑船,经常与渡河的乡民学子高谈阔论,也算是镇上知名人物。
新世纪初,杭埠河上架起桥梁,崭新宽敞的县道穿镇而过,交通便利很多,经济也繁荣起来。老潘失业了,但他却高兴得很,看到乡民富裕才是他最大的心愿。老潘早年丧妻,儿子却有出息,去年研究生毕业后考入检察院,也没啥经济负担。老潘在村里当民兵营长,一干就是十多年,村民都非常尊重他。
周末一大早,儿子文强从省城赶回来,老潘却不在家,直到天黑,老潘才骑着电瓶车晃悠悠地回来,手里还拿着泛白的公文包。
“村里有那么多事吗?幸好没把女朋友带回家,饭都没得吃。”文强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老潘也不答话,开始洗菜做饭,心事重重的样子。很快,几个小菜烧好,父子俩就坐下来喝酒。这时,院外传来摩托车轰鸣声,小黄狗汪汪地叫着。文强跑过去开门,李庄村的李支书和张庄村的张支书神采飞扬地走进来,拍拍他的肩膀说:“哟!大检察官回来啦!”
文强笑着给两位叔叔搬来椅子,老潘给桌子上添加碗筷。两位老书记也不推辞,坐下来抓起筷子吃菜。
老潘拿起酒瓶给两位书记满上,问:“事情办得咋样?”
李支书说:“我联系到160户,都答应签字。”张支书说:“我也联系到145户,你呢?”“我们村也差不多,我把各队生产队长叫到村里开会,任务都安排下去了,至少一百多人吧!下午,我还去找老校长了,请愿书都写好了,你们看看!”老潘转身拿起床上的公文包,小心翼翼地掏出几张纸。
文强一脸疑惑地看着三个老头,问:“你们这是干吗?”
两位老书记看着文强,再看看老潘。老潘白了他一眼,说:“交通局张局长的案子下周三就要开庭了,我们找辩护律师打听了案情,律师建议写个联名请愿书作为辅助证据,为张局长说情。这几天,我们几个都在办这事呢!”
文强一伸手拿过请愿书说:“你们喝,我来看看写得啥。”
请愿书上长篇大论都是张局长如何清正廉明,如何为家乡做出贡献等内容。看完后,文强一脸严肃地说:“张局长贪污受贿案,虽然不是我们检察院办的案子,但他毕竟是我们镇上人,我也关注过舆论传言,坚决反对你们写求情的请愿书,就让法律给他公正的判决。”
“呸!说张局长贪污受贿,鬼才信呢!几十年来,我们镇上出了两个大人物,一个就是市交通局张局长,另一个是市委李副书记,外号李大麻子。他们俩读高中,那都是我给摆渡过河的,我最了解他俩为人。”老潘有些激动。
“是啊!张局长是好人,为我们镇做了很大贡献,现在他出事了,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两位老书记异口同声地说道。
文强乐了,看着父亲说:“那你说说看,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张局长是张庄村的人,他对全镇乡里乡亲感情深,在县里工作那会儿,村里谁家有个什么事都能找到他。你小姑中专毕业找工作的事情,我就跟他吱一声,不就解决啦?正是因为群众基础好,才被调到市里当交通局局长。你知道他为咱镇做了多大贡献吗?要不是他,这条县道能从我们镇经过?乡民的日子能这么快就富裕啦?”老潘满脸不屑。
文强冷笑:“是啊!他家亲戚都受他关照,大都给安排了工作。”
李支书接过话茬:“你再看看咱村那个市委李副书记,有权吧,给咱村镇带来啥好处了?他亲侄子想到派出所当辅警,找他都碰了一鼻子灰,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衡量党员干部心里有没有群众,就是要看他对家乡有多大贡献!啥世道啊?群众口碑好的张局长贪污受贿,没有群众基础的李大麻子却节节高升?”
张支书附和着说:“就是嘛!你到村里去打听一下,谁的口碑好?”
文强咳嗽一声,低声说:“你们都是老党员了,按说我这小字辈不该多嘴。按科学规划,县道原本从隔壁乡镇经过,张局长硬是利用个人影响力把县道给扳弯了,咱镇乡民高兴了,邻镇呢?国家没有损失吗?他在咱镇上有群众口碑,在全县全市呢?这是自私自利。”
老潘拍案而起:“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刚考进检察院,就了不起啦?我看你以后啊!跟那个市委李大麻子一样忘恩负义,对乡里乡亲没感情,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两位老书记赶紧端起酒杯劝酒。老潘余怒未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文强不说话了,随手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
两位老书记惊呼:“人民的名义,今晚大结局,这电视剧好看啊!”
三个老头放下酒杯,嘴里嚼着花生米,边看电视边兴奋地聊着。老潘问:“你们说说看,我们的张局长和李副书记分别像电视剧中的哪一位?”
文强抢先说:“我看啦!从人性的角度,张局长类似公安厅厅长祁同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副书记更像达康书记,铁面无私,六亲不认。”
三个老头涨红着脸,长时间沉默着。
窗外,一轮明月已升起,照得院子里明晃晃的。潘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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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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