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驾游终于成行了,十二位旅伴,八男四女,平均年龄六十二岁。筹划期间,好多朋友都劝我们要服老,西藏的高海拔不是老年人能够承受的。我心里有数,十二人中年龄最大的八位年轻时都是兵团战士,他们能吃苦,懂技术,有阅历,更重要的是葆有兵团岁月养成的团队精神。
老陈开着他的四驱林肯越野从上海出发,在芜湖与另外两台车会合,沿着318国道,目的地珠穆朗玛峰大本营。
领队是卢镇民。在男人中,就数他个头最矮,也就一米六几吧。我和小卢相知相交近五十年。我俩是兵团马鞍山铸管厂的同事,他在一车间,我在三车间,都是浇杯工。后来我上了工农兵大学,毕业后回到工厂的职工大学教数学,小卢又成了我的学生。小卢是一个灵巧的人,画张机械图纸,算个微积分难题,规范而工整,上海人嘛,那种对技术的领悟是与生俱来的。
小卢也是热心肠的人。那年我调到市委讲师团工作,单位分配一套底楼的新住房。听说我家要砌围墙,他二话不说,带上两个伙伴,到窑厂拉砖头,砌围墙,铺地坪,茶水也没喝我家一口。我妻子说,你所有朋友中就数卢镇民和北京的小童最值得信赖。
小卢五十岁那年,因为工厂改制而下岗。虽然小卢对改制的不公平之处颇有怨言,最后还是默默地打好行李回上海闯荡去了。五十岁的男人,面临养家糊口的压力,在陌生的上海滩重新打拼谈何容易。小卢创办了一个小型水电安装公司,和几位下岗的上海籍同事一道,承揽一些水电安装项目,焊接小区的铸铁篱笆,有什么活接什么活。一滴汗水一粒收获,小卢把儿子培养成上海外国语大学硕士,在上海买了房,扎下了根。
同行者中有两位音乐系毕业的女老师,唐警官是单位著名的麦霸,苏医生的嗓子也是没得说,打开微信视频,大家比拼便是。唱着唱着,车队爬坡上行,快到二郎山隧道时,一辆别克商务抛锚了。
对讲机一吆喝,三车重新汇集一处。老陈出了驾驶室,脱掉上身的花格子夹克,打开后备箱,穿上一件工作服,套上袖套,提溜着全套修车工具,打开别克的前盖,正儿八经地修车了。
老陈大名陈明国,同行的女士都“明国哥”“明国哥”地喊着,他配得上这个称呼。老陈生性活泼,花格衬衫,花格鸭舌帽,斜挎花式小包包,再拄上一根旅行拐杖,一付典型的上海老克拉派头。他到哪儿哪儿热闹,经常把路边兜售旅游小商品的小妹逗得咯咯笑。
老陈的随性是岁月调制出的一杯鸡尾酒。同行中数他的人生经历最艰难,最坎坷。老陈十八岁时从上海下放到安徽生产建设兵团华阳河农场。华阳河农场是著名的水稻产区,夏季双抢,冬季挑筑同马大提,干活使的是牛马的劲。老陈竟然一干八年,直到知识青年大返城才回到了上海。少小离家,老大回沪,顶替母亲进了水产商店工作。老陈头脑活络,为商店做成了好几笔舟山带鱼的生意,后来领导让他承包商店,他开始在市场中闯荡,再后来,转行做起机械配件和无缝钢管的贸易业务,风生水起。我问他,贸易如此难做,你是怎么支撑下来的。他的回答很简单,一个是诚信,一个是亲和力,站在对方的立场做生意,才能做得长久。
老陈两拨弄三拨弄,问题找出来了,原来是别克商务的发动机冷却水的塑料管道老化,接口处脱落,造成发动机拉缸,不是小问题,必须拉到4S点修理。好在我们出雅安不远,如果到了藏区趴窝,维修运输就很麻烦了。于是,从雅安调来事故抢险车,三车一道返回雅安,到达雅安时,已是晚上十点。不愧是中国的雨城。暴雨如注,街道上飘忽着阵阵白烟。我从雨幕缝隙处,看到宾馆对面有一家大排档,灯光还亮着。微信群里一吆喝,我和小卢、老陈冒雨出了门。老板娘的食材不多了,给我们切了一大盘猪头肉,赠送一瓶自酿的玉米烧酒。小卢不善饮,我和老陈对面相坐,就着雨声,一瓶烧酒,一盘猪头肉下了肚。从此,我和老陈都知道对方是喜欢吃猪头肉的。我每次到上海,都要和小卢、老陈聚一次,不论谁请客,老陈都会在自家旁边老店里买上一盒上好的猪头肉带来助兴。
小卢和老陈开着越野车,第二天到成都租赁了一台别克商务新车。我们十二行者重新启程,走泸定桥,爬海螺沟,去稻城,到布达拉宫,到林芝,到纳木错。当我们快要到达珠峰大本营时,一直阴沉的天空开始放睛,冰清玉洁的珠穆朗玛峰赫然在目。不一会儿,洛子、卓穷、马卡努等诸峰也突破白云的笼罩,展现美丽姿容。旁边兜售经幡的藏民说,你们今天真幸运,看到了四峰并立美景。杨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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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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