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宝塔五六层,和尚出门慢步行。一把团扇半遮面,听见人来就关门。”这首儿歌说的是田螺。
小时候,一看到田螺,我就会蹲下看半天。水田里,沟渠里,到处都有田螺,它们憨憨地,非常认真地活着。田螺的身体奇特,不仅奇在“骨包肉”,还奇在它的壳,很有艺术范,像龙卷风,像小孩们特别喜欢的冰淇淋。田螺的壳是护身甲,也是庇护所,硬邦邦的,结实。有些田螺爱打扮,浑身披挂绿茵茵的青苔,行走时,仿佛一团青苔在蠕动。刘禹锡游洞庭湖,在日光下看到清幽幽的湖中有一座小巧玲珑的山,写下这样的诗句:“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青山,碧水,银盘,青螺,哪一样不让人欢喜。
有些田螺素面朝天,青铜色的外壳,典雅中泛着古意。看田螺开门,走路,真觉得它会化身为田螺姑娘。
田螺生性胆小,不轻易开门。我有时蹲着看,蚂蚁偷袭了我的脚踝好几次,我都忍着,终于等到田螺慢悠悠开启团扇一样的门。我屏息凝气,动也不敢动,让田螺觉得我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根木头桩子。田螺渐渐敞开那扇门,门板被高高举起,像举着盾牌一样。那只胖胖、短短的触角伸出来了,颤颤巍巍,是一个温婉的倒“八”字。再看田螺的吸盘,肥肥糯糯,饱满润滑,像在牛初乳里滚过。那只吸盘不紧不慢地蠕动,田螺在旅行了。
田螺活得敞亮,去哪里,都在软泥上留下深深的足迹,像地图上的山河界线,这个“行程码”真是清晰明了。别看它慢腾腾的样子,倘若你不小心弄出动静,它就会警惕地闭上门。不过,田螺的门是单扇的,闭合时颇有些诗情画意,先是团扇门缓缓下降,再犹抱琵琶半遮面,稳稳当当盖严,仿佛盖住了天大乾坤。田螺大门一旦关紧,任你敲叩,任你摇晃,它也不会再打开。
我常常趁田螺关门时,快快地把一根哈希草伸进去,它的大门一关,哈哈!哈希草被夹住了,我一提草,田螺就被我拎着跑了。你不开门嘛,我就这样吊着你。一路拎着,田螺一路随着我。我把它放在水田里,耐心等待一会,它又慢慢开门,我把哈希草拿出来,田螺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或行走,或静静伏在泥上,是不是正在对我生气,我不知道。
我曾把田螺养在瓷脸盆里。田螺在盆里呆着,仍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仿佛小小面盆就是广袤的原野。披挂青苔的,果然是“白银盘里一青螺”;素颜的,像沉思者。有时,它把大门敞开,在盆里四处闲逛;有时也如同小猫崽一样,缩成一团,翻倒,滚开,把脸盆碰得“叮当”响;还有的顽劣得很,贴在盆壁上,像小孩冒险攀岩——我原先一直以为它文静,没想到它也会疯玩。李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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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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