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汪苗
不知从哪年哪月开始,炎炎夏日里,豇豆成了中国人饭碗里的主要菜蔬。豇豆物美价廉,难登大雅之堂,但普通人家的日常生活总是少不了,这是人间的烟火气。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邻居老宋既有心又勤快,他在屋前石坡的土坎上,点上一排豇豆种,三五天后,种子就冒出了新芽,浇足了水,豆秧就一个劲地往上蹿,颗颗娇绿,喜眉喜眼。
要搭豆架了。农人们用小拇指粗的竹竿,在豆秧旁边搭上一米多高人字形的瓜架,豆藤便攀附着竹竿,在上面生儿育女。
老宋与时俱进,网购了尼龙丝,织成十来厘米渔网状的网格,沿秧垄立几根竹竿子,尼龙丝网挂在竹竿上,便成了豆秧架子,既方便又美观。完工那天,当地农人甚觉新奇,驻足观赏,老宋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解,其实原理很简单,网格便于豆藤之间的通风,可增产30%以上。老宋将剩余部分送给了几户人家,他们也要试试新式的种法。
夏日渐浓,豆叶渐浓,豇豆花也开了,紫中夹白,小巧雅致,极像蝴蝶,微风轻拂,蝶舞翩翩,一幅美丽俏佳人的模样!
花未落,荚已结,成双成对。幼荚初长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荚相拥,情同手足。隔几天,荚成熟了,粒粒饱满,自上垂下,似村姑的两根大辫子,荚的根部没有褪去的豆花,就是挽着大辫子的花手帕。
豇豆,自古就是文人骚客笔下的宠儿。想起齐白石老先生一幅《豇豆螳螂》画,忍俊不禁。螳螂栩栩如生,豇豆有些夸张,螳螂在豇豆上跳舞,妙趣横生的世俗生活便在眼前铺陈开来。难怪霏霏细雨中的明代诗人吴宽,漫步庭院,触景而吟之:“飒飒复霏霏,清晨坐掩扉。短篱垂豆角,破壁上苔衣。润觉琴声缓,凉惊酒力微。客楼诗句满,未许沈郎肥。”
新鲜豇豆炒熟的味道,凡是吃过的人都一清二楚,无需笔墨描述,做法黄焖、凉拌皆可。唯独有种特别吃法,至今令人念念不忘。那是瓜菜代的年代,青黄不接,主粮填不饱肚子,母亲便用豇豆煮饭,满大锅绿茵茵的豇豆饭,已然不是诱惑。一顿尚可,餐餐如此,一家大小捧着饭碗,只能和着眼泪下咽。
不能不提腌豇豆。迎着晨露,摘下嫩嫩的豇豆,不要冲洗,十几根一把,稻草扎上,扔土钵里,浸上温水,撒盐少许,水漫豆角,压上石块,十天半月即可食用。
黄亮亮、金灿灿的腌豆角,配上蒜子、红辣椒,再加少许糖、味精,用猛火快速烹炒,一盘诱人的腌豆角就上了桌。想想,炎炎夏日的黄昏,一家人围坐在电扇下,一边就着腌豆角喝着稠稠的稀饭,一边谈天说地,这是人间何等美事啊!
山中何所有,满架豇豆香。清晨起床,活动活动筋骨,便到菜地里走走,更觉心旷神怡。闻闻豆角的香味,感受生命的奇妙。这不,昨天还是弱冠,一晚上过去,豆角已然昂首挺胸,向人们展示它的壮实筋骨。
最欣赏的莫过于晨曦里遍布豆藤上的露水。露珠颗颗晶莹剔透,赛过饱满的珍珠。太阳出来了,阳光越来越强烈,这些“珍珠”“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双手接住,手窝里聚满了,喝一口,丝丝甘甜。露珠是有生命的,它是上天之水,附在豆角的叶上、花上,牺牲自己,滋润着它们成长,从这个意义上说,承接天地灵气的豇豆,也是人间的精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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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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