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中

　　在那物资匮乏的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坊间常常听见“锻磨子嘞……”粗犷的吆喝声。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老石匠，肩膀上横挎着一个帆布褡裢。胸前的褡裢袋里斜插着一把铁锤头，背后的褡裢袋里装着锻磨子的工具，一边行走一边吆喝着。当急需锻磨子的农户闻到“锻磨子嘞”的吆喝声，立即把老石匠请进家门。

　　石磨历史悠久用途广泛，是农家居家过日子常用工具，磨米粉、磨豆腐、磨淀粉、磨麦粉、磨芝麻粉都离不开它。磨子是麻石做成的，圆形，直径大约30公分，上下两扇磨盘，中间有一根铁轴，上下磨盘吻合的平面有鳞次栉比的磨齿。刚凿的新磨盘叫“开齿”，老磨盘叫“洗磨子”，无论是新磨盘开齿，还是老盘磨洗磨子，坊间都称之锻磨子。老石匠用长满老茧的双手，掀开两扇磨盘平放在地面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瞅瞅上下磨盘的磨齿。他蹲下来从褡裢袋里拿出工具摆在地上，先用手来回摸摸磨齿，接着左手握一把四寸长的钢錾子，右手挥铁锤沿着老齿痕，在上面来回用力凿齿。那坚硬无比钢錾子所到之处火星四溅，碎末飞扬，凿击声音震耳发聩，一会儿哔哩吧啦，一会儿叮叮当当响过不停。那锻磨子虽然是苦力活，但老石匠面带微笑边锻磨子边哼着“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挂红灯……”的民间小调。只见钢錾子两头火花飞溅，青烟直冒，一股铁石焦味扑面而来，不一会儿老石匠两鬓挂着，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汗珠。

　　听我老祖父说，这个老石匠是祖传的手艺，他的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石匠。解放前我们张氏祠堂门前两个簸箕大的石鼓，一对米把高的石狮子，几十个串方列柱八方形的大石礅，都出自他父亲之手。坊间碾米的碾槽、碾坨、面坊的大石磨哪一样不是他父亲亲手开凿的。怪不得老石匠手艺呱呱叫，原来如此！

　　小时候，我们那些发小忒喜欢在锻磨子的旁边玩耍，老石匠一边锻磨子，一边给打谜语给我们猜“小团山下白雪，你歇它也歇。”我们那些发小抓耳挠腮怎么也猜不出来，他就提示，你们家吃的米粉粑是怎么来的呢？哦，原来谜底就是石磨，我们怎么这样愚笨呢！老石匠见我们将他团团围住看热闹，仿佛劲头十足，使劲挥铁锤锻磨子。须臾，他眯着三角眼说，你们可别小瞧这两扇不会说话的石磨盘，在鸿蒙的时代曾经以石磨为媒兄妹成婚繁衍众生呢！老石匠话音未落，我们就哈哈大笑，“你在忽悠我们这些小屁孩子吧，傻子都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们既然不相信我的话，那就让我慢慢道来伏羲与女娲兄妹成婚的故事吧！

　　老石匠讲得唾沫横飞，口干舌燥，放下手中的工具端起黑不溜秋的搪瓷缸，仰着头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接着，又叮叮当当锻磨子，嘴里不时地发出哼哼咧咧的声音。老石匠像一位魔术师，挥动铁锤锻磨子，忽而用大头钢錾子，忽而用小头钢錾子，忽而用平口钢錾子，忽而用尖头钢錾子，忽而停下来用嘴吹吹磨齿中间的灰末，忽而用小刷子清扫磨盘上的残渣，忙得不亦乐乎！老石匠在没“牙齿”的磨盘上，凿出整齐而又洁白的磨齿，用手轻轻一摸锋利无比呢！老石匠趁着我们兴趣正浓，接着又打谜语给小朋友们猜。老石匠一边不停地锻磨子，一边示范锻磨子的动作，“小朋友你们猜猜我在干什么呢？”

　　嗨，老石匠不仅手艺精湛，还有一肚子的故事和谜语呢，令人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