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佐
月是故乡明。我的老家在江南,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屋后起伏的山峦,长满苍松翠竹。门前是条小溪,清清的溪水蜿蜒流淌。斗转星移,风清月朗,潺潺溪水,竹影摇红,让人心旌飘荡,时常夜不能寐。
在故乡赏月,极奢侈极平常。夏天的夜晚来得迟,七八点钟,太阳还没完全下山,月亮就迫不及待溜达出来。目之所及,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落日余晖,还是月光淡雅。顺着溪流,一张张高低宽窄的竹床木榻,接踵而至,相继排开。乘凉的摇着蒲扇,斜躺着仰望星空,喝酒的端着花碗,拉家常,说庄稼,论是非。
等到月明星稀,夜深人静,我们这些爱听故事的小孩都还在强撑着,睡意蒙眬中,听大人数流星,说故事。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说到天上一颗星,对应着地上一个人,流星划过夜空,世间必定离开一个人,大人说得很神秘,孩子们心里也会涌上一层淡淡的忧虑。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月亮远去是银河,河两岸一边是织女,一边是牛郎,牛郎挑着一双儿女,迢迢牵牛星,盈盈一水间。那些静谧的夜晚,月光皎洁,故事生动温柔,在我们幼小的心灵种下许多美好与憧憬。
长大读书才知道,在自然万物中,月最近故乡,最懂人心,最能抒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月的阴晴圆缺,亦如人生的成败得失,无法强求。“花枝春满,天晴月圆”,方为人生极美的境界。苏子旷达,对月祈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李白浪漫,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颠沛游离的白居易,望月抒怀,“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思乡心切的王安石,寄月呓语,“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故乡月,其实是一种文化,一种传承,一种情思。她陪伴映照着我们,慢慢长大,再一个个走出故乡。
如今,家搬了,月却远了,在繁华喧嚣的小城,月光遥远而清冷,被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和车水马龙的人流路灯淹没。想静静地看一眼月亮,追寻故乡的那种月夜,已成为另一种奢侈或附庸。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仍然喜欢站在自家阳台上独自望月,看它的清辉透过淡淡的云层,穿越尘世间阴霾,一点一滴沿着高楼的缝隙洒落下来。抬头仰望星空,总想掬一缕柔光入怀,或者枕月入眠,再梦回故乡。
稿件来源: 铜陵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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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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