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家山里人家,从古老的青石阶,一级级,打量我的来临。一种藏在山寺残瓦上的蓦然对视。
桃花树下,山风无语,摇落花仙子的笑容,一地桃花。我看见一双深深的脚印站成寂寞的姿势。
猎狗叫了,重复昨日追赶野兔的声音。柴门被谁悄悄推开,一条缝的宽度喝停了狗的烦躁。步子踱到光滑的青石上,一言不发。
想在石的侵蚀里,测量他们的停泊。松树断口的年轮上,一滴雨水渗透的深度,记得第一次隐秘的停驻。一行孤独的人在山野的冷雨里瑟瑟发抖。
很多年的屹立,房屋学会猜测我的渺小,猜测流水的长度。不敢打扰,我不是风里飘来的那粒种子。
小鸟飞过的刹那,那道山房的墙壁,飘进多少苦雨的柔长。一曲飘满冬雪的冰冷奏曲,小屋的主人会听出深山冬眠的呼吸。屋里收藏太多泣人的故事,只等把人拉进一盏灯的夜。
屋主无语。我不愿,叙话的拜访。雨的重量让花瓣哭泣,堆成一地的花坟引蝶折翅,令一个渐行渐远的旅人神伤。花期太短,人是暮春柴扉前叹息的风景。
山里人家,旅行的人,期待流星划过黑夜碰击自设的心门,不约的瞬间对视。
来去之间,山是距离,人是距离,家是一年年的习惯和驻守。
小桥流水我是旅人,旅行在风一样寻找的陌境里。小桥凌空的姿态,我无法陌生。有一双混合血泪史的脚,已经磨平了桥的冷清。桥剪辑着叮咚流水,排一行南飞的雁遮挡阳光。
人们到自己的角落躲避前路的惊惶,尽量接近人群的注目,努力摆脱迷失,不至于在冬天跌进秋天的冷凄。
流水如平躺的雨,聚成一条雨绳穿桥过涧,用流动的身姿与彩虹比美。相依相偎地搀扶着小桥瘦削的手臂,吸着小桥骨骼里人的味道,把生命的丰碑立成旷野里执着的坚守,用一个故事的连续换来通途的渴望。
流水不停,桥停。旅人不停,桥停。流水从雪山下来,滑翔过飞瀑,深潭游鱼,在疲惫里夹着泥沙沉睡,而太多的让危亡左右流动的心情,便一次次飞越,碎灭为泡影,又浓缩为新生的希望,追求下落的速度。
流水的身躯里有雨的激越,闪电滑行的迅猛。而桥本质的肌肤里全是青翠的颜色,温度凝固后是坚韧的性情与年轮的封存。
桥在脊梁的上方承载脚步的落下,任那些柔和如流水飘下的落叶惊醒骄傲的梦。
我是旅人,流水是旅人。我们在小桥的旁边相遇,惊惶而逃。
野渡泊舟舟是流动的桥。见过舟,见过舟在激流里诠释旅途,知道舟如人。旅途的宽度是河岸的距离。
到古渡口,看别人摆渡。摆渡一份热闹,一份期待,一份对落日的追赶。
忽然之间,我被古代狠狠地叮了一口。
回到唐宋的诗词里,分解一只舟的徘徊。布鞋在船舷上摇动,抛落满心的流放,吟咏而去。
舟不寂寞,寂寞的是西风中的旅人。添上几场春雨,落几次李花,野渡无人。
对岸的路有多远,远到满是遍地的格桑花。对岸的路有多少诱惑,转过弯就是无数金字塔。
站在岸边,何去何从?往回走怕是无奈,往前行怕是茫然,唯有在野渡上放置一枕的梦,守着西来的流水到自己的东边,一日日地停放,穿行。
走远了,舟还是舟。而我不再是彼岸时的我。
几个行人几个行人看我,他们眼中的行人。旅遇行人,在一些野花铺成的路上,空气断裂的时候,夹着偶遇的温暖,彼此慰藉。
无论大漠孤烟中的擦肩,无论沧海桑田中酒醉般的冲撞,相逢不能不说是无边的流云演绎成的千古绝唱。
就算无言地走过,也是一个填满结语的故事。
问一声前方的路途,浮过来的天气,甚至仅仅一揖的道别,都可以珍重。
种种旅遇,可能在渴望的心思里蒸发,可能定格成一段真情的词句。毕竟人不是注定陌生,只是一次次错过。
我害怕相遇的行人,记住的只是来的样子,转过身就从眼际抹去背影。
多铭记一些背影,多在山路的一段感知另一段的体温。行人,就可在日出时有温度,日落时有希望。
挥挥手,手影隐没在生活的洪流中。
路边蚂蚁,懒懒地歇在家门口,晒太阳,伸一下腰,打一个滚,脚步的声响如驶过的火车,远去了。
某一年的下午,还能有擦肩而过的衣袂之声,你不哭,我就哭了。
一轮圆月秦时明月,汉唐边关,月依旧是月,人却不是。
注定每一瞬间只邂逅生命中的那一丝月光,那一丝从秦淮河洗涤过的明艳。
走得远了,行得深了,一轮圆月就那么紧紧牵动你的心跳。步调轻缓,勾起相思无尽,动荡的心跳进银河的木船,泊在炊烟的上方,盛满目光。
一轮圆月,桂花浓香里蒸出来的那一轮,太伤人心。
那独上高楼的远望,让旅人憔悴,望断残阳,梦随南飞雁。纷乱的云舟后,何处是家乡?
发渐长,人渐憔,旅思随愁留。一轮明月,两处相望。
召唤,离愁,忆院落秋千。今夜情切,深旅梦断,两眼泪流。
回首,一轮圆月漾向故乡深处。王林子
稿件来源: 安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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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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