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华

　　凫茈，这是古称，学名荸荠，别名有菩荠、马蹄、水栗、乌芋等，我老家无为俗称果子。我小时候进了一趟城，回来就把果子称作菩荠，引起一个小伙伴的不满，两人杠起来，都红了脸，很长时间不说话。

　　《后汉书·刘玄传》记载：王莽末，南方饥馑，人庶群入野泽，掘凫茈而食之。清代赵翼《晓东小岩香远邀我神仙馆午饭》诗：君不见，古来饥荒载篇牍，水撷凫茈野采蔌。

　　荸荠在江南水乡，与茭白、莲藕、水芹、芡实、茨菰、莼菜、菱角并称“水八仙”或“水八鲜”，通常以地下膨大球茎供食用，可以生食、熟食或做菜，尤其适合制作罐头，成为“清水马蹄”，并可提取淀粉，与藕及菱粉称为淀粉三魁。荸荠经深加工，可以做粉丝、饴糖、蜜饯、糕点、酿酒等，皮可提取色素、防腐剂。妻子在怀儿子时，喜欢生吃荸荠，我也喜欢生吃荸荠，尤其酒后，生吃几个荸荠，顿觉生津止渴。家里来客，妻子做的荸荠炒猪肝，颇受欢迎，而我不喜欢，觉得荸荠炒菜和山药一样，黏糊糊的。肉圆、肉馅里如果放入一些荸荠碎屑，我倒是觉得鲜嫩解腻口感好。

　　怎样挑选荸荠呢？喜欢熟食荸荠，就挑选顶芽尖、脐平的荸荠，这种荸荠淀粉含量高、肉质粗，适合烀熟吃或提取淀粉用；喜欢生吃荸荠，就挑选顶芽钝、脐凹的荸荠，这种荸荠水分多，淀粉少，肉质甜而细嫩，适合如吃水果般生吃，亦可切片做凉拌菜。荸荠带泥土晾干，洗净生吃，虽然水分少了，却更甜，有韧劲，类似干枣。我小时候，有一种“土豪”吃法，将生鲜荸荠洗净去皮切片，拌上白砂糖，腌出汁再吃，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中医认为，荸荠是寒性食物，具有益气安中、清热止渴、开胃消食、利咽明目、化湿祛痰的功效。清代温病学家吴鞠通，治疗伤津口渴的名方五汁饮，就是用荸荠、梨、藕、芦根、麦冬榨汁配合而成的。生吃鲜荸荠也有利于流脑、麻疹、百日咳急性咽喉炎的防治。需要注意的是，生吃荸荠要洗净去皮，因为生荸荠是存在寄生虫的可能，最好熟食，适量吃熟荸荠不但能补充营养物质，还能润肠通便。

　　我老家无为市西河流域，多圩田，水质、土壤、气候适宜种植荸荠，所产荸荠个大、饱满、红润，口感脆甜，品质佳，名气大。荸荠平均亩产约5500斤，每亩纯收入近4000元，比种植普通粮油作物增收2000元左右。

　　如果植物也要血液的话，我认为荸荠当属冷血植物，不仅仅其为寒性食物，还因为采收时间为冬季到来年的初春，天气寒冷。

　　现在虽然可以有水泵高压水枪将荸荠从泥土里冲出，减少劳动量，增加采收效率，但是水枪冲出来的荸荠，受到高压水流的冲击，易受“内伤”，不易保存，口感也不好。人工采收荸荠，有挖和扒之分。挖是用锹、锄挖掘，再用手将果子从泥土里捏出，这需要将果子田里的水排干，田里的泥土不能太软也不能太硬，否则都不好挖掘。挖比扒要省力、舒服一些，但是挖出来的荸荠，受伤率高。我老家荸荠种植户们，多数还是用人工纯手扒的方式采收荸荠，称为扒果子。扒果子，田里要有水，泥土被水泡软，容易扒。在冰冷刺骨的水田里弯腰撅屁股扒果子，不说付诸行动了，想想我都不寒而栗、两股战战。我表哥，60多岁了，不但扒自家的果子，也抽空给人间帮工扒果子。表哥不无骄傲地对我说：“一天200块，中午一顿饭，还有一包烟。”

　　荸荠采收回来，图多卖几个钱，就要将荸荠去皮，老家叫削果子芯，这是手头活，小孩子要参与，一个小时削不到七八斤果子芯，往往就会得到大人或兄弟姐妹们的呵斥、嘲笑：“真笨，没用。”

　　坐下来削果子芯，一削就是几个小时，手冷屁股疼。我外甥女对我诉过苦：“阿舅哎，我小时候年年手长冻疮，都是削果子芯搞的。”我姐姐笑骂：“死丫头，那时候条件差，你不削果子，哪有钱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