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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燕

时间:2022-12-05 10:40:49

  张爱国

  弃船,上岸。刘禹锡走上朱雀桥,手扶石栏。日卧秦淮,似静静燃烧的火,规矩而内敛——有太阳在,即便残阳,秦淮河也没有传说的艳丽奢华。

  “老爷,这里的花儿都开了!”书童聪儿惊叫一声,跳下桥头,迫不及待地伏下身,夸张地嗅一口,又跳起来,拍手大叫,“好香啊老爷,快来呀。”

  刘禹锡突然被告知必须在一个时辰内离开长安去往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的时候,是一个冬寒犹厉、风沙飞鸣的午后。一上路,刘禹锡恨不得缝死车帘,钉死舱门,不让一丝冷气、一粒尘沙吹进,好让他一觉睡到那个陌生的地方。不幸的是,冷气和尘沙一路紧相随,江南的春倒是被严严实实地拒绝了。

  “老爷,从离开长安起我就没有闻到空气的味道了,你自个儿好多天也没有说话没有笑了。”聪儿嘟囔着嘴走过来,硬是将刘禹锡拉下桥,来到野花旁,又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往下拽。刘禹锡不情不愿地蹲下身。“老爷,香不香?香吧?”聪儿又将他的头往下摁。

  “香,香。”刘禹锡在聪儿头顶上轻轻一拍,笑了,“小兔崽子,敢强迫老爷低头。”

  “哦,老爷笑了,笑了……”聪儿拍着手跳着笑着,不料脚下一滑,摔在地上。刘禹锡急忙扶起,一边用手巾轻擦他脸上的灰土,一边心疼地说:“这么大的孩子,还摔跤。”

  “怪我啊?怪这地面太滑。”聪儿哭着,狠狠地跺脚下的地面。

  “滑?哪里滑?”刘禹锡往地上一跺,脚下也是一滑,差点摔倒。刘禹锡这才细看地面,原来是由大块大块的长条青石铺就,岁月沧桑,早已将石面打磨得光滑明鉴。因为行人少,石面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泥土路。

  “老爷,看这石头,多么光滑,还有凹沟,谁凿的?”聪儿破涕为笑,蹲在地上,用手捋着灰尘。

  “不是凿的,是车轮碾压出的辙。”刘禹锡顺着青石路看去,两道车辙清晰可见。

  “车辙?什么车把石头碾压出这么深的辙?”聪儿很疑惑。

  “大车,装满粮食美酒、金银玉石、高官显贵的大车,很多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日积月累,石头就被碾出辙来咯。”刘禹锡说着,迈步向前走去。

  “这么多车呀!”聪儿瞪着两只大眼睛呆立着,等回过神来刘禹锡都走远了,于是急忙追去,“老爷你告诉我,谁家这么多车?”

  刘禹锡在一个巷口立住,指着巷口的石碑问追上来的聪儿:“何字?”

  “鸟……衣……巷!”聪儿气喘吁吁。“叫你鸟衣巷!”刘禹锡轻轻揪起聪儿的耳朵,想板着脸,却扑哧一笑,“乌衣巷,多好听的名字,到你嘴里就硌耳朵。”

  “乌衣巷?我知道知道,老爷说过,乌衣巷里住着王家和谢家。”聪儿突然一惊,指着破败的巷口,“啊?老爷,这里住着的就是王家和谢家?王家和谢家多厉害啊,怎么住在这个破地方……”

  夕阳余晖,默默脉脉。刘禹锡伸手抹掉碑顶上的一块灰尘,石头露出雪白的原色来,反射出刺眼的金光。石碑残缺一角,刘禹锡用目光四下搜寻断裂的石头,当然不可得。

  “老爷,你错了吧,这怎么可能是……”刘禹锡不理睬,神情凝重地走进巷口。落日越来越低,巷子里的阴影越来越长,青石路失去了表层的金黄。一座座府第还在,却没有人,唯有残垣断壁和疯长的野草、怒放的花。晚风吹来,花草扭摆,旋即复归寂静。

  “唧,唧”,几只燕子立在一堵颓圮的屋墙上,叫一声,啄一口泥草。一只黄鼠狼突然窜上去,闪电般叼住一只燕子。燕子扑腾着,惨叫着,被叼进荒草里。聪儿吓得将头脸紧贴到刘禹锡肚子上:“我怕,老爷快走……”

  刘禹锡拍拍聪儿的后背,牵着他的手,向巷子深处走去。

  乌衣巷的尽头也是死寂。出巷几百步,柳烟氤氲,几间茅屋静默在暮色里,散发出浓浓的米饭的香。“唧,唧”,几只燕子从巷口飞来,径直飞进饭香传出的茅屋。

  “老爷,是巷子里的那些燕子吧?是王家谢家的吗?怎么飞入破屋子里?”

  刘禹锡的心似乎受到惊动:“胜地不常,盛筵难再;兰亭已矣,梓泽丘墟。哪有千年不散的宴席?哪有不衰的人世?大唐,曾几何时,何等繁盛?”刘禹锡喃喃自语,脚步不由地轻快有力,“大唐都能衰败,我刘梦得焉何不能沦落江湖?”

  “老爷,你怎么了?”聪儿对刘禹锡突然的笑更加不适应,惊慌地问道。

  “老爷高兴,老爷真高兴!聪儿,老爷给你吟诗。”刘禹锡轻捋胡须,高声吟诵:
 朱雀桥头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稿件来源: 安庆日报
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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