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冬
节后一到单位,门卫老蒋便说,你有张明信片,随同一个小包裹一并递给了我。一看,是宁波的一位好友春节前寄来的。明信片正面,三只兔子舞醒狮,中国邮政发行,可扫码领奖。已很少收到贺卡了,仔细端详,不由陷入时光的漫长记忆中。
最早接触到明信片,还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了。那时青春年少,通讯并不发达,这种纸质卡片就承载了传情达意的功能,在师生、朋友、恋人、客户间来往互赠。眼瞅着新年快到了,得准备贺卡了。上学路上,有时早点索性也不吃了,留着几块钱好多买几张明信片。
握着一打贺卡,送给谁,怎么写,还是要稍作思考的,也成了每个新年的固定动作,仪式感满满。这是书法的小秀场,也是文学意象的发轫地。两位友人印象颇深,一位是无锡的笔友,一位是在浙江当了海军的同学。那时除了互通信函外,少不了新年里这小小纸片的问候与祝福。一纸牵挂,洋溢心头。每一年有不一样的内容,每一次都会带来些微的悸动。那些带着诗意的滚烫的语言,或是朴素直白、简练俏皮的表达,像是冬夜里的一盆炭火,那般熨帖与温暖,装点了那个年月里情感的门窗,让我看得见友情之手时而挥招,感受得到一份情谊的力量在拔节生长,在弥漫生香。
高中毕业时,还闹了一次误会。同学即将分别,我与一位要好的章同学互赠贺卡以示留念。不曾想,没过两天,他开始对我爱搭不理,有意疏远,我甚是不解,忙急不可耐地问其缘由。好家伙!他恹恹地回复,我送你贺卡了,你为何不予回赠?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会啊,你是否记错了?他一口咬定,你不够哥们!我百口莫辩。一周后,他跑来,脸上笑开了花,说贺卡找到了,夹到了课桌屉子的缝隙里,误解我了,请不要介意。我也笑了,直说误会误会,话语间都是一张纸片里饱含的同窗之情。多年后每每提及,终究报以会心一笑。
去邮局寄递贺卡,自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我的万千情意终于到了散发和传递的时刻了。经常见到着墨绿色职业装的邮局职工在打开邮箱时,抱着厚厚叠压、堆积如山的明信片,放置到专用的分拣筐内,再雪片般分发到四面八方。我一度心生敬意,他们这样传递情谊,他们是绿衣使者,多么富足而崇高。那时候,每年累积下来的明信片有了厚厚的一大摞,存在我的桌肚里。再求学、工作,还是会收到许多,也会寄递很多。一晃多少年过去,后来几次搬家,这些纸片也就处理或散失了,消逝于岁月的烟尘,不可复得。
纸短情长,伏惟珍重。及至后来,单位开始印制个性化明信片,附带宣传推广的寓意,随后分发,每人分得一部分。没过两年,新政策落地,单位不再印制。网络和智能手机日益普及,QQ、电子邮箱、微博、微信、抖音等大为流行,人们传情达意的方式更加简便快捷。电子贺卡大行其道,传统贺卡的市场快速萎缩,也就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落在记忆的一隅。不禁想起“足球诗人”贺炜火出了圈的解说词,做一回小小的套用:问问我们自己,当年互寄贺卡的人,现在还联系吗?当年寄贺卡的自己许过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时代在发展,抛弃你的时候,一声招呼都不会打。旧时离不开的老物件渐行渐远,那时流行的生活元素已难觅踪影,就像当年的电报、传呼机的使用,早已宣告停止,留待追忆。“我消灭你,与你无关。”而我们现在引以为豪的,会不会在光阴的碾压中再次沦为一个年代的产物和痕迹呢?
唯有顺应时代,努力学习跟进,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应有之义。但总会有些什么,一定会留下来,无惧时光,一生优雅。那就是真挚的情感不变,真善美的事物永存。一如当年纸质贺卡里保存下来的绵绵情感的气息,从未消弭,不曾离去。
稿件来源: 枞阳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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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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