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花,多么美的名字!三十年前,我在福建平潭岛上的军营度过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军营四周,甚或整个岛上,到处可见高大的相思树。三月春雨,相思树悄悄换上一身新绿,进入四月,天气晴好,枝丫上又冒出密密麻麻的芽苞,很快,相思花便烂漫起来,淡淡的鹅黄与嫩叶相依相偎,沐浴着春日的暖阳。平潭岛“满目金黄香百里,一方春色醉千山”的美景,就这样如美丽的水墨画,泼洒在我们眼前。闲暇时,我喜欢带上心爱的诗集,来到恬静如画的后山,坐在清雅的相思花香中,读诗,沉醉,怀想……
一天早晨,我跟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去县城买菜。出了营区大门,漫不经心地拐弯时,一阵春风从身边拂过,一个和我一样踩着单车的女孩,擦肩而去。侧头撞上她眼神的瞬间,我心里怦然一动。多么美丽的女子啊!——似湖水般清澈的眼神,似波浪般清爽的长发,清丽秀雅的脸庞,匀称的身材,无不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清纯。
她双脚一上一下轻盈地踏着自行车,我紧追不舍跟在后面,几次忍不住想赶上去和她并肩而行,和她交谈,但天生的腼腆让我一直鼓不起勇气。直到快到县城时,我才憋出一句:“干吗骑这么快呀?”她扭头嫣然一笑:“上班,赶时间。”很快就分路了,我才清醒过来,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懊悔得心痛,竟忘记问她在哪里上班。
往后几天,我放弃了早上坐顺风车去县城的机会。每天准时骑车出门,期盼着再次与心中的女神邂逅,并已准备好了所有的台词,却一次次地失望。
星期天,卫生员老姚邀我出去玩,并悄悄告诉我约了卫生队几个女护士。午饭后,我和老姚乘三轮车来到县城,约好在小商品市场门口等女护士。我们刚到,就见市场里转出三个女孩,我的心突然沸腾了——这几天苦苦寻觅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眼前,我和她在目光交触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这三个女孩正是老姚邀约的,老姚发现我俩的异常,在听完我笨嘴笨舌的解释后,大笑我俩有缘分。
先前准备的台词一句也没用上,相互介绍后,我知道了她叫林帆,家住东壁,卫校刚毕业,在部队卫生队实习。其他两人一个是护士长丁姐,北厝人。一个是护士小何,家在莲花庄。
我们一同去岛上的南寨山。丁姐家在山下,路熟,带我们坐到敖东的车,在玉窑村下,从后山抄近路直接上山。小何活泼开朗,一路上妙语连珠,大家谈得特别开心。
林帆比较文静,脸上一直挂着甜甜的微笑,默默地注视着我们。南寨山是我在平潭最熟悉的地方,不善言辞的我变得异常兴奋,口若悬河地介绍着这里的一石一景。路过连队的四百米障碍场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拉开架势,为她们展示了一下跨壕沟、越矮板墙、踏独木桥、翻高板墙等训练项目。正气喘吁吁呢,突然看到林帆投来膜拜的眼神,我心都醉了。
太阳慢慢沉向大海,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挥手分别,我也和林帆约好下周日去她家玩。
下个周日一大早,我按林帆所描述的路,来到了她家所在的村庄。她正坐在门口和她妈妈一起剥海蛎。看到我,林帆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和我打招呼,她妈妈也扭过头来热情地请我进屋。林帆的家是用麻石条砌成的底下两间上面两间的两层楼房。林帆给我泡好茶,看我还在局促不安地站着,扑哧一笑:“怎么了,坐呀。”喝一口香喷喷的茉莉花茶,我定了定神,开始聊起来。林妈妈一直在忙碌着,也没走来打扰我们。忽然,林妈妈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海蛎汤,我慌忙起身推辞,向林帆投去求援的目光。她却看着我咯咯笑起来,而后近乎命令我:“趁热吃。”我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汤勺,哇!
真的好美味。林帆盯着我把一大碗汤全喝下去,甜美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午后,阳光温柔地抚摸着渔村,温暖的微风里带着点潮湿的味道,漫山的相思花酝酿出一种不可捉摸的醉意。林帆带我往她家后山的小路走,小路一直延到山顶的垭口,远远能听到哗啦哗啦海浪撞击岩石的声音。林帆站在山顶向我招手,一处广阔的海面呈现在面前。
“这就是小湾,我们村养海蛎的地方。”顺着林帆手指的方向,我看到海里钉着许多木桩,有的中间还连着渔网。我们顺着曲折又陡峭的小路扑向大海,正在涨潮的海浪,看似温柔地拥抱岩石,实则喷发着巨大的激情。到海岛已有两年,难得有机会这样零距离地接触大海,豪壮之情自我心底油然而生,我跳上一块浸在海水中的大岩石。林帆在后边大声叫我,回头看她正在猛烈招手,就在一怔间,一声巨响,一个正和脚下巨石亲密接触溅起的浪花,把我浇了个落汤鸡。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林帆笑得前俯后仰,海风虽有一丝凉意,我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那个下午,我们一会静静地看着大海,一会闲聊,时光,仿佛已经凝固。
三十年了,我早就离开军营回到了家乡,而那个美丽的女孩,那个美丽的渔村,那段美好的记忆,始终萦绕在我心底。也许这所有的一切,就如那青春如火的军营,就如那美丽馨香的相思花,将永远印刻在我心底,成为一生一世永不褪色的风景。孙红兵
稿件来源: 安庆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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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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