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癞葡萄

时间:2023-08-25 09:02:36

  雨兰家的后院有一人多高的土围墙,还有常年不出门的老母,所以她家栽得住栀子花、枣子树、石榴树以及癞葡萄。
  栽那棵癞葡萄的时候,雨兰叫我去参观,说是从江南的姑妈家带回来的,江南好远好远呢!江南是个啥,我的脑瓜里完全没概念,但江南一定是个好地方。
  雨兰批准我每天到她家院子里欣赏一次癞葡萄。在我生气不理她时,她会用这特殊的资本笼络我。
  我俩热切地关注它的成长,尤其期待它的果实——就凭这闻所未闻的名字,果实一定是稀世珍宝。
  春去秋来,癞葡萄开了小黄花,不久又谢了,结了六个全身麻癞癞的青绿色小果子。尽管我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尝到它的美味,但心里一样充满了景仰,朝拜它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母亲发现我去雨兰家的次数多了,阴沉着脸问我去干什么。我深知对母亲撒谎的后果,老老实实交代了。
  那时父亲在公社做会计,很少回家,繁重的农活、冗杂的家务,一切都是体弱多病的母亲默默地支撑着。记忆中,母亲几乎没有开心的时候,也从不跟我们交流思想。由于总是生女孩,母亲大概很自卑吧,不许我们姐妹老往别人家跑。看着别人家孩子吃东西更是不能犯的错误,否则母亲就会气得脸色铁青,下毒力气打我们。
  极度的贫穷和强烈的自尊,迫使母亲几乎榨干了自己。母亲每个夜晚都是在纺车前度过的,就着豆大的煤油灯光,坐在矮凳上,佝偻着背,纺那绵绵不绝的纱线。旁边的稻箩里盛着数不清的纱穗。
  母亲用纱穗换来的钱,维持着柴米油盐。虽然我们家由于缺少劳力,在村里算得上最穷,可是我们姐妹身上从来都是最整齐最干净的。我们穿的布鞋比谁的都好看且结实,就算补丁,母亲也比别人补得整齐。
  那天,我小心翼翼地观察到,母亲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生气,就大着胆子继续描述:藤蔓都绕到老高啦,结了六个麻鼓癞癞的果子,所以叫癞葡萄嘛!
  母亲默默地听我说完,拿起锄头下地去了。母亲这次意料之外的宽容,让我很是侥幸了几天。
  这样,我就基本得到母亲的默许,可以明目张胆地去观察癞葡萄了。我每次回来都要向母亲汇报,说雨兰母亲如何搭架子,六个果子分别长在什么位置,又说雨兰家正好六个人,一人一个,咋这么巧。
  终于,癞葡萄个个长成鹅蛋那么大,身上的青涩也渐渐褪去,黄澄澄、亮晃晃地挂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它们哪里是什么水果,分明就是六盏光芒四射的仙界神灯。
  终于有一天,雨兰说,最早结的那个癞葡萄炸开了一条小缝,过几天一起摘下来吃了。
  这以后,尽管雨兰家只有十几步之遥,我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我要等到癞葡萄的光辉在我心里消失以后,才能重新面对她家的后院。
  对癞葡萄美味的想象几乎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我黯然神伤,却又无处倾诉,成了霜打的树叶。
  一个朦胧的黄昏,我牧鹅回家,已是掌灯时分,又饿又累。忽然听见母亲和雨兰母亲客套地拉扯着说话,我出门查看时,母亲已经急匆匆地回来了,把两个圆鼓鼓的东西塞进我手里。天哪!是癞葡萄!
  原来,母亲大清早赶集卖了些纱穗,买回一升蓖麻子,跟雨兰母亲换来两颗癞葡萄。雨兰母亲有黄痨病,长期需要用捣烂的蓖麻子敷脚心。娇艳欲滴的癞葡萄闻起来异香扑鼻,剥开皮,里面包着八九粒花生米大小的血红果实,淡淡的香甜里夹着一股血腥味,远不如想象的那么好吃。
  母亲问好吃吗?我说好吃啊,很好吃。我向母亲唇边递去一粒,母亲执意不吃,扭头走开了。
  我仔细地品尝了每一粒癞葡萄,把它那艺术品一般刻着花纹的种子,保存了很久很久。我保存更久的,是母亲艰难岁月里毫不褪色的舐犊之情。欧迎春

稿件来源: 安徽网
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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