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邦元
牛高是我们牛镇高中同学对母校的称呼。英国有所著名学府叫牛津大学,私下同学之间又戏称牛镇高中为“牛大”。
我是文革结束后恢复中考招生的第一届。本应1977年初中毕业,因招生制度改革,初中多读半年,1978年7月参加中考。不知什么原因,那一年中考成绩公布特别晚,我9月底才接到牛镇高中入学通知书,10月初到牛镇高中报到。
我在牛镇高中实际上只读了一年书。为提高全县文科升学率,县教育局在太湖中学举办“文科加强班”,抽调全县名师授课,每所农村高中文科班选派5名同学到“文科加强班”学习,学籍仍保留在原来的高中。我被牛镇高中选派到太湖中学读书,所以我高二是在太湖中学念的。
当时高中学制是两年,太湖中学读完高二后参加80年高考。因学籍不在太湖中学,太湖中学自然没有发给我高中毕业证书(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太湖中学编写校史时,又将我们文科加强班同学编入了校友名录),可我也没有收到牛镇高中毕业证书。
考上大学后,曾写信给我牛镇高中时的班主任余成友老师,问过高中毕业证书一事,余老师回信说:“我帮你找了,但没有找到。你现在考上大学了,高中毕业证书有没有无所谓。”我想也是。
我在牛镇高中学习生活了一年,现在回想起来,是我读书生涯中最值得留恋的一年,我时常怀想牛镇高中读书时光。
那时牛镇高中与牛镇医院相连,离牛镇公社大约有一里地,学校坐落在两座小山中间的山坳里,占地面积不大,校园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仅有3栋平房和1栋两层小楼,小楼古色古香,砖木结构,楼梯和二楼地板均是实木。每个年级两个班,一文一理,学生大都住校,一般一周回家一次,主要是回家背米、背菜和背山芋。
牛高时光是清贫的时光。那时改革开放刚刚开启,大多数同学生活在贫困之中,温饱都没有解决。我们一日三餐吃的是饭盒蒸的米饭或山芋,菜是自家腌制的咸菜。我们班一个同学家住大山里,粮食十分短缺,父母将少量的粮食让他带到学校,母亲则在农闲时去讨饭,用讨来的粮食供养他年幼的弟弟妹妹。我们住的是30几个人挤在一起的集体宿舍,味道难闻是小事,蚊虫叮咬和跳蚤侵袭是最难受的,学校不得不在宿舍里不定期洒上“六六粉”和喷洒稀释后的“敌敌畏”。这种清贫的生活,培养了我们节俭的品质,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对今天生活的珍惜。
牛高时光是快乐的时光。与高二在太湖中学读书相比,高一在牛镇高中读书轻松快乐得多,因为太湖中学读书时是以优等生身份选上的,自然而然有一种考不上学校没面子的无形压力。其实父母送我上高中,当然希望我能考上学校,实现“鲤鱼跳龙门”的梦想,但父母也知道,招生人数少,考上学校不容易,因而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是想让我多读一点书,拿一个高中毕业证,将来走向社会,能谋一份轻松一点的差事,比如当一名民办教师,当一个大队文书。我们读高中的年代,不像现在,教辅资料满天飞,学生有做不完的作业,我们只有几本教科书,加上老师用蜡纸刻写的几张练习题,学起来轻松快乐。老师从来不补课,运动的时间是比较多的,早晨,学校组织我们参加象征性长跑,目的地是北京;下午,课外活动,基本上泡在操场上,打篮球、撑双杠、拉双杠,夏天,吃过晚饭,总是避开老师,偷偷跑到离学校约一里多地的大河去洗澡,顺便将脏衣服洗好后带回学校晾晒,再去上晚自习。我感到读书比我在家里去山里砍柴、干农活要快活得多。
牛高时光是温暖的时光。我们班的老师都住在校园内,整天与学生打成一片,不仅关心我们学习,而且关心我们生活。班主任余成友老师,教我们政治;教导主任操中海老师,教我们语文;数学老师叫于达远,江苏人,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历史老师赵华琴,毕业于华师大,老夫子一个,特别喜欢我,培养了我对历史的爱好,他给自己儿子取名赵完璧,出自完璧归赵典故;陈俊老师本是科班出身的语文老师,那时牛镇高中没有专职地理老师,陈老师就教我们地理,特别敬业,亲手绘制地理教学用具;英语按15%的比例计入高考总分,我们学起来也不认真,教英语的殷朴凡老师(后来担任校长)特别认真,杀气很重,我们都怕他,但十分关心我们思想动态,经常找学生谈话,我到太中文科加强班读书前,还专门找我谈了一次话,谆谆告诫我要改掉贪玩的毛病,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学生走上社会后,一般都念殷老师好。
牛高时光是单纯的时光。那年月社会风清弊绝,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抽调学生到文科加强班学习,完全依据平时成绩来选拔,不存在走后门,我们班一位老师的儿子也在文科班,成绩很不错,但排名不到他,那就不入选。那真是一个真诚单纯、理想主义的年代。
二十多年后,牛镇高中校长带着一批校领导和我班主任老师,来我工作的地方交流学习,我十分高兴,热情接待了他们,我跟校长和余老师说:“我十分怀念牛镇高中的读书时光,可母校欠我一张毕业证书。”他们都哈哈大笑。
稿件来源: 铜陵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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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徐连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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