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 树

　　姜 传

　　鹰飞过来时，

　　天门山脚下是江水，

　　说着中原口音的人

　　在想念北方的家。

　　那时，

　　你的名字还是北方的一副中药。

　　唯一的铜，

　　借着雨水，斗笠，面具，锣鼓，

　　一些稀有的金属

　　是发出清脆声音，

　　在姜阁周围终于遇见你。

　　巴茅。灰色带伤疤的巴茅，

　　是中原上一个村庄财产一部分，

　　出现在很多悲壮人物传记中。

　　此时，被天门山收藏的雪花

　　小心翼翼压在一副春联上。

　　它们都是火。

　　一千多年，

　　终于把北方烧制成江南。

　　当姜阁成为家谱的一个分支，

　　清明前后，

　　会给你四周种上桃花，杏花。

　　上午，一只水牛在祠堂前徘徊，

　　下午就和一个

　　拿起铁锹的江北人，

　　熟练的把你埋进土里，

　　像李白把自己埋进江水。

　　昨天，

　　有人把你和宋词放在一起。

　　和宫殿中点心为伍，

　　你有些羞涩。

　　浣 姜

　　那双手依然在水中，

　　带着许多年以前

　　家训与雁阵呼唤，

　　抚摸着你在水中的身体和影子。

　　你修长的叹息，

　　在竹林中寻找前程，

　　带着泥土，

　　和夏天一场蝉鸣

　　分享扯光上衣的烈日，

　　此时，暴雨将至，

　　有一块乌云偷偷移动，

　　在青砖库房屋顶，形成闪电。

　　雷声惊动鸽群，

　　和一群鸭子躲入姜架下，

　　逃避一群追赶过来的蜜蜂。

　　我们知道你的身世，

　　八月，给你取一个新的乳名，

　　在上午九点之前阳光中，

　　给你做一次沐浴，

　　然后用外省的盐和醋，

　　和你一并装入透明的玻璃瓶，

　　那些玻璃是你透明的袈裟。

　　是随后下种的荞麦地中

　　透明的寓言。

　　在选择描写浣洗你词汇时，

　　稻田用了整整一个春天。

　　而你，

　　仅仅是一张标有价格的照片。

　　姜 说

　　加些糖，就不想家了。

　　南方的太阳

　　为什么将你越晒越白，

　　你的洁白源于那寒冷土地上一场雪。

　　放一勺醋，放一匙豆瓣酱，

　　是你每年告诉子孙，

　　祖先在哪里。

　　姜 归

　　每年九月，这个城市最深处，

　　不是桂花的味道，而是你的体香

　　为你赎身的，

　　是清晨一壶茶，一碗稀粥。

　　八仙桌黑色木头，

　　一根竹制牙签或筷子，或者，

　　是刚摸过锄头，鱼浮，称砣的，

　　一双粗糙的手。

　　就这样，一年四季，在长江边，

　　我们一次又一次

　　填写你的祖籍和出生地，

　　然后放进市场叫卖，

　　喊出荒凉人间最温暖的声音。